();
市局会议室里。
温墨仔细看了看龚珍和冯阳的口供,轻轻叹息一声后,斜眼望向坐在一边的温玲。
“法医对丁三的伤口是怎么判断的?”
温玲瞥了他一眼,道:“解剖报告在你手里,上面的鉴定情况写的明明白白的。”
温墨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他拿起法医报告,轻声念着:“雷小凯和萧侠身上的殴打伤,应该是冯阳所为,但他们致死的原因是溺死。
冯阳的口供中说,他是把这两个人和丁三的尸体塞进奥迪车里,再推下河,当时丁三还没死,是有一口气的。
也就是说三个人的致死原因,皆是窒息性死亡,也就是溺死。
龚珍的口供中说,她先是用扳手锤死了丁三,然后把雷小凯和萧侠拖到岸边,在水里溺死的。
他们两个人说法不一致,不存在串供的嫌疑,也都认罪是自己动手杀的人,都在袒护对方。
法医报告上写着,雷小凯和萧侠,两个人的手指甲里有砂浆,皮鞋前脚跟同样覆盖了砂浆和泥土。
所以,通过细节来分析,我们是能够判断出谁是主犯。”
听到这里,会议室里的老帮菜们沉默的点点头,要是换做平时,免不了对温墨一顿吹捧,但现在没人出声,也没人想要表现自己。
温墨道:“何队副,你不说说自己的想法?”
何金波狡黠地笑道:“我听从局里的意思。”
温墨把视线投在他旁边坐着的杨锦文:“杨队,那你的意思呢?”
“我也听从局里的意思。”
温墨眯着眼,看向郑康:“老郑,你呢?”
郑康没有深入接触过案件,只是负责抓捕行动,现在人归案了,他和城北刑警大队也不负责具体的审后工作,案卷也不是他写。
他回答道:“温局,我不太了解这个案子,我都是听从组织上的,再说,不是有检察院吗,既然两个人的口供不一致,可以让他们审一审,毕竟起诉量刑,也是他们主张。”
温墨点头:“还是老郑中肯。行了,这事儿你们暂且放下,写案卷,等检察院的人审了之后,再写不迟。
这次的抓捕行动,可以说我们安南并不太平,很多人作奸犯科,原本是幸福的两口子,被丁三这样的人害的家破人亡。
市局对广大老百姓开通了投诉电话和信箱,最近这段时间举报的会很多,该查的查,该抓的抓,只要是核实了证据,绝不姑息。
老郑,你们城北刑警大队配合一下市局,开展好这个工作,肃清这些危害地方的地痞流氓。”
郑康点头:“我听从组织安排。”
“行了,你们忙去吧。”
温玲收拾东西,一句话都没说,抬起**就走了,临走之前,还瞥了一眼杨锦文。
杨锦文抬头看去时,温墨也正盯着他。
散会之后。
温墨心满意足地走了,杨锦文并没有离开,由何金波主持接下来的会议。
这时,大家相对比较放松一些。
一直没说话的江建兵问道:“不是,刚刚温局什么意思?老何、老郑、还有小杨,你们几个打什么哑谜呢?
温局说主犯显而易见,我怎么没看出来?”
何金波一边给他们递烟,一边道:“你呀,只知道抓人,多学习一下物证知识,没事儿就往马博明的痕检办公室跑一跑,别一天天的没事,就喜欢看报纸。”
江建兵手一摊:“我关心新闻大事,怎么了?克林顿被弹劾,亚洲金融危机,年底还有香山澳回归,哪一样不比我们做的事情感到兴奋?”
徐国良忙不迭地点头:“就是,就是。”
江建兵插了他一刀:“就是个屁,你就知道看娱乐杂志,你啥时候看新闻了的?”
徐国良瞪了他一眼:“娱乐杂志怎么了?我女儿爱看,我也跟着看看她的喜好,碍着你了?再说,娱乐杂志也有新闻啊。”
“那是,还有比基尼美女呢,全是港岛的娱乐新闻,有什么营养。”
两个人拌起嘴来,何金波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不是,你俩是怎么坐上副队位置的?能不能吵了?不是想知道谁是主犯吗?
来,杨锦文,你给他们说说。”
杨锦文把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碾熄后,道:“雷小凯和萧侠,鞋底嵌了很厚的泥土和砂砾,指甲缝隙里也全都是砂砾,从这一点分析,就能知道冯阳撒谎了,人大概率是龚珍杀的。
如果按照冯阳供述,是把雷小凯和萧侠塞进车里,然后把车子推下河,那么他们鞋底、特别是指甲里就不会有这种砂砾。
而且,人本能是要逃生,不会心甘情愿的求死,即使双手和双脚被绳索绑走,也会想办法破窗,但是通过我们打捞起来的奥迪车,仔细检查后,并没有这样的情况。
也就是说,雷小凯和萧侠被塞进车里的时候,已经死了。
除此之外,也可以从他们俩的衣服上查到证据,判断这个事实,他们身上的衣服,特别是前襟的衣服,是有磨损的,也有泥沙覆着。
所以,确确实实是龚珍杀的人。”
杨锦文的判断有理有据,都是根据物证出发,很有说服力。
江建兵唏嘘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也可惜,这丁三是真的该死。”
何金波抽了一口烟,脑子里全是冯阳给他母亲下跪的场面,而且那句‘麦子黄了,等收完麦子,我再去公安局自首’。
他道:“即使这样,冯阳也是帮凶,按照法院判决的惯例,他要么是死刑,要么是无期。”
会议室里沉默下来,心里都感到不舒服。
都是男人,男人对待有奉献精神的男人,都有一种惺惺相惜、兔死狐悲的感受。
这时候,杨锦文用手指头敲了敲桌面,开口道:“龚珍杀人的时候,冯阳可能没在现场。”
听见这话,所有人都睁大了眼。
猫子的情感最为激烈:“杨队,你想到啥了?”
何金波提醒道:“小杨,你话不要乱讲,身为公职人员,不要想着给人脱罪!”
郑康也跟着道:“这个案子就这样了,老何说的对,别乱插手。”
杨锦文摇头:“师父,何队,我没乱说。你们想啊,龚珍杀人的时候,冯阳如果在现场,他供述的事情,怎么会和龚珍相差这么大?
龚珍说用扳手把丁三锤死了,然后把雷小凯、萧侠拖进岸边淹死。
但冯阳怎么说的,他说是把雷小凯和萧侠塞进车里,然后把车推下河,然后给淹死的,出入太大了。
如果他在现场,那么龚珍杀人的时候,他会不知道?”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杨锦文接着道:“我们审龚珍的时候,她情绪太激烈了,我觉得她还有话没说,再审她一遍,可能就水落石出了。”
何金波马上拍板,一行人赶去了看守所。
龚珍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穿着蓝色白条纹的马甲。
她脸色苍白、憔悴了许多。
杨锦文也没废话,直接就道:“冯阳已经被抓了。”
听见这话,龚珍抬起脸来,回答道:“人是我杀的,跟他没关系。”
“我知道,我要问你的是,你杀害丁三的时候,冯阳在哪里?”
龚珍转动着眼珠:“他在哪里?他在……我记得,我用扳手砸丁三的时候,冯阳喊我,他喊说,别杀人,把丁三交给公安……
当时,我脑子里没意识,什么都听不见,我只记得不断地挥舞着扳手,砸向丁三的头部。
我还是不解气,我就踉踉跄跄的把雷小凯、萧侠,把他们拖到岸边,一个个的淹死了。
我怕人看见,就把他们的尸体搬进车里,把车门锁住。
之后,我就看见冯阳气喘吁吁地站在我身边,手里还拿着一袋纱布。
我杀人的时候,他是没在身边,他不在,他跑去药店了,他去买纱布了。
我以为他一直看着我杀人的,他不是,他不是帮凶……他不是!”
杨锦文问:“他知不知道雷小凯和萧侠死了?”
“他知道,我当时整个脑袋都是恍恍惚惚的,我记得我是笑着和他说的,我把他们全杀了,我要他们死,我要给鄢军报仇。
冯阳还去车窗仔细看了,他看的是丁三,丁三那个时候已经死了,全身都是血。
他只是帮我把车推下了河,他没杀人,他还劝我。”
“你能对你说的话负责吗?即使检察院的人来问,你也照样这么说?”
“是,千真万确,是我杀的人。”
杨锦文看向何金波,何金波吐出一口气:“龚珍,你知不知道杀害这三个人的后果是什么?”
龚珍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判死刑,冯阳他能活着吗?
我爱人、鄢军生前最喜欢他这个弟弟,他以前给我说,冯阳十六岁就去砖厂干活,供他读书。
冯阳那时候还没成年,帮他哥完成了学业,鄢军一直说对不起弟弟。
冯阳要是能活着,我死没关系,警察同志,人是我杀的,跟他没关系的。”
龚珍使劲摇着头,泪水一滴滴的流向脖颈。
杨锦文抿了抿嘴,回答道:“现在谁都说不准,但你供述的情况,我们会去查证,法院判决后,我们会告诉你结果。”
“谢谢,谢谢。”龚珍点头。
何金波和杨锦文起身离开,郑康、猫子等人跟在后面。
他们走出审讯室,刚走上台阶,便听见审讯室里,传出如同野兽般的恸哭声。
老帮菜们的身体一顿,抬头看向外面的刺眼的阳光,太阳是如此的耀眼,直指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