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东家带了人来,木头还以为是什么工匠,匆匆赶来,见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衣着干净,面容俊朗,细看之下,与东家还有几分相似,忍不住心里犯嘀咕,这谁啊?
“日后让他跟着你,上午读书,下午帮忙干活,给他一月五百文月钱,吃穿用度都跟你们二人一样就行。”
赵十武介绍都懒得介绍,就这么简单一句,人就交给他们了。
木头和幺娘面面相觑,这人到底是谁啊,东家也不交代一声!
等赵十武走了,木头上前行礼闻名,听他说免贵姓赵,叫十德,两人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幺娘机灵,笑着问:
“敢情是我们东家兄弟啊,失敬失敬,您用过饭了吗?要不先去木头那屋歇歇,我去给您清理一间屋子出来?”
赵十德啥都没听见,就注意到那四个字东家兄弟,他看看木头俩,又回头看看远去的赵十武背影,瞠目结舌地问:
“你们在说啥,我?是你们东家兄弟?”
他指着自己鼻子问,木头看了看幺娘,他不善言辞,但是幺娘跟他处了这段时日,两人眼神一对,幺娘就知道他意思,所以两人的话都是并成一个人来说:
“可不是吗?您姓赵名十德,我们东家名讳赵十武,这不肯定是兄弟吗,至少得是堂兄弟啊……”
赵十德失魂落魄地,跟着幺娘去木头屋里歇脚,嘴里念念叨叨:
“二哥他没死啊,这些年他都去哪里了啊,怎么跟嫂子到一块了?不对,现在的嫂子还是原来那个嫂子吗?”
没人给他答疑解惑。
赵十武进山呆了几天,出来后回家看了一眼红果和月儿,又去云州帮洛原他们押送粮食工具物资还有招揽的流民回来,忙得不可开交。
赵十德根本就见不着他哥的人影,直到十二月份,赵十武安顿下刚招进来的二百多人,进山的进山,开荒的开荒,挖矿的挖矿,一切都井然有序了,才回到杨柳镇。
红果肚子大得直往前坠,抻着腰疼,腿也肿,每天在许娘子和林嫂搀扶下,去院子里走上几个来回。
赵十武十二月份就不打算往外跑了,只在家陪着红果,熬过这第八个月。
十一月底义母黄太太的爱子过百日,红果原打算去的,可赵十武不放心,最后他亲自出面去贺喜,银项圈和银手镯都送进内室,他去找曹师爷说了一件要紧事。
这秋冬北边的干旱果然如赵十武梦中一般,越来越厉害,预示着明年南方洪涝,也十有八九会成真。
红果想来想去还是要给义父卓县令一个提醒,主要是为了这西南三府的百姓,免遭劫难。
原本北地来的灾民流民聚集于最繁华的云州府城外,就让当地百姓不堪其扰,后来又起了多次哗变事件,董知府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将府城外的灾民分化而治,建了十几个灾民安置地,免得他们聚众闹事。
若是明年洪涝再起,西南三府怕是要**间地狱,红果两人若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会有此等祸事,不出手干预,良心难安夜不能寐。
“你是说明年很有可能有洪涝灾害?”曹师爷听说此事,表情严肃,将正在接受众人祝贺的卓县令请出来,三人于书房呈三角形对坐。
赵十武原本不想打扰卓县令,只想稍微点拨曹师爷几句,让他转告便可,哪想到他如此郑重,一定要请赵十武与县令大人当面言说。
“大人,此事不容小视,我曾在一本奇志异世录上读到过,天下灾祸,多接憧而至,旱灾之后必有暴雨,暴雨后必有山洪,洪涝之后瘟疫,蝗虫,无一可避,之前我只当是书中危言耸听,如今听赵兄这么一说,倒是想了起来,难道真有此事?”
卓县令和曹师爷都将目光看向赵十武,期待他解惑,赵十武一时有些语塞,轻咳一声,才照着与红果事先商量好的说道:
“其实我也不确定,这次去云州府城招揽流民,遇到一个游方道士,听他哼唱的,什么北方旱,南方涝,天下乱,后面的就没听清楚,我拦着他给了些银子,他才解释两句,说反正明年春夏南方必有洪涝,至于天下乱……他就再也不肯说了,怎么问都直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太多会损阳寿……”
说完这些,他就只喝茶,再也不肯多说什么,曹师爷见卓县令犹豫不决,便劝道:
“此等要事,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西南三府山多水多,万一洪涝袭来,不知要死多少人,还是往府城报吧,趁着冬日,能维修堤坝,加高巩固,再开渠引流,就算没有洪涝,也是利民工程。”
赵十武见卓县令有些动心,忙起身告辞,这等政令之事,非他一介布衣可以干预的,卓县令也没强留,只说多谢他不避嫌,前来告知,若真能防范洪涝解救百姓,明年一定为他请功云云。
赵十武含笑告辞,他自然不稀罕这功劳,只要西南三府少受些灾祸,或许前世那叛军就不会崛起,像周家村这样数十数百个普通村庄,就不会遭遇屠村的命运。
十二月中月儿的生日悄悄过了,红果躺在床上养胎根本起不来,怕人多事杂出什么意外,两人一个客人都没请,倒是亲眷好友如黄太太,王婶和云朵,都给月儿送了礼物来。
“月儿乖乖,今年生日没摆宴席,会不会心里不高兴啊?”红果现在身子臃肿,不能抱月儿,只能抬手摸摸她脸蛋,柔声问道。
月儿摇摇头,娇嫩嫩的嗓音道:“月儿要做姐姐了,月儿懂事,等弟弟妹妹出世了,我们一起摆宴席,请客人。”
红果欣慰的笑,她能出来女儿脸上还是有点失落,小娃娃家家的,谁不喜欢请客,众星捧月做小寿星呢?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愧疚,她微微弯腰向前,想要凑近了亲月儿一口,突然两股之间一阵热流……
红果呆住了,这是羊水破了,要生了?
她一动不敢动,小声对月儿说:“乖,去外面找洛姐姐去……”
等月儿出去了,转过弯不见了人影,红果才对许娘子说:“快,去找江娘子来,我怕是要生了……”
江娘子当初受了红果指点,才从柳三狼和王家的恩怨中得以保全自身,还意外得了一小笔财富,之后买田地置商铺,也不做稳婆生意了。
这回红果要生,她特意来帮忙,也不要工钱,进了十二月就在赵家后院住着,离红果这屋子也就隔了一堵墙。
许娘子有些慌乱,她毕竟没有生养过,倒是林嫂镇定自若,让许娘子去喊江嫂,她则给红果打了一个热帕子,擦脸擦手,又吩咐晓萍去厨下做些吃食来。
江嫂过来一摸,真是羊水破了,赶紧指挥着几人,将东家娘子抬到隔壁产房去,几人战战兢兢的,怎么弄都没法把红果抬起来。
这时候赵十武急匆匆地过来,他不过是出门给媳妇买云片糕的功夫,这就出事了?
顾不上许多,上前来将人拦腰一抱,送进了产房。
这时候红果已经开始阵痛频频,她咬着下嘴唇,满头大汗,想起生月儿时的艰难,痛得好像被几辆大卡车碾过一般,就有些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