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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木头驾着骡车进了柳家货栈,云朵和大丫小丫抱着行李下车,向迎上来的伙计打听柳得运。
“你们是哪个哟,打听我们东家作甚?”
那伙计上下打量云朵三个,不知这乡下妇人要做啥子,莫非乡下亲戚来打秋风的?
他们明娘子可不是好惹的,要是他敢随便将这妇人领到柳东家跟前,回头明娘子不得把他耳朵给揪烂了?
“柳得运是我爹,你还不快去喊他来?我和我娘我妹妹赶了两天的路,腿都坐麻了,娘和妹妹还吐了!”
大丫性情泼辣,急着要进家里歇下来,给娘和妹妹找大夫,看那伙计不动唤,便大声嚷嚷道。
啥?东家是她爹?伙计只觉天旋地转,自己咋就这么倒霉,遇上这事呢?
他嗨一声,跺脚往后院跑,不一会柳得运急匆匆过来,劈头就是一声低吼:
“你咋跑来了?不是让你们在家好好看家,看着田地吗?”
他神色震怒,大丫小丫吓得往娘亲身边挤,小丫身子缩在娘亲后面,手拽着她衣襟,露出半个脸蛋,怯生生地喊:“爹……”
柳得运看了看女儿,抬手搓了把脸,放缓语气道:
“行了,这儿不方便,我先领你们去找个地方住。”
说着就要把云朵的行李往骡车上放,木头看他那样,心里很不舒坦,伸手一拦,问道:
“我看着货栈房间多的是,我周师傅哪间不能住,还非得上外边去?”
木头跟着云朵学算账,学打算盘,心里早就把她当做了自己师傅。
云朵也觉出柳得运不对劲,当日在家时她问了好几遍,云州府货栈开在哪里,柳得运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清楚。
后来还是她说,等秋收了托人送些新米新麦进城,给他吃个鲜,他才把地址给留下来。
如今看来,这家伙根本不是怕自己娘儿仨个到府城跟着他吃苦受累,而是压根儿就不愿意她们来……
货栈里到底藏着啥人?
云朵惊疑不定,柳得运推搡着要带她们走,木头又拦着不让,正吵嚷推搡间,后院走出一个女人来。
这女人一看就是城里人,身着锦缎衣裳,发髻插着金簪耳朵上挂着着金耳坠,挺着大肚子却一步三摇,走出袅袅婷婷的风姿来。
人还没到跟前呢,娇滴滴的声音就随风传来:
“吆,这是姐姐吧,来都来了咋还让走?大陈……快些,给你周娘子和两位小姐收拾间屋子出来,要敞亮些……”
这女子满脸堆笑,热情莫名,把一脸尬笑的柳得运挤到旁边,亲热地挽着云朵胳膊,把人给领进了院。
“那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我看得有六七个月了。”
木头记得她娘生弟弟妹妹时候的模样,撇着嘴说道。
那女人一看就是个笑面虎,云朵姨还没弄明白咋回事,一脸懵就被她风一样地裹挟到院子里去了,日后还不知怎么受人挤兑拿捏……
红果听木头这么一说,急得坐不住,起身就要去柳家货栈,问问到底咋回事。
赵十武伸手把她拉住,温声劝道:
“这府城夜里宵禁,你出去会被城防兵士当流民抓,再说你周姐姐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总得问清楚才好行事,你这般贸贸然前去,见了柳得运与那什么……”
他看了木头一眼,木头赶紧说:“明娘子。”
“对,见了他二人你是客客气气,还是怒而斥之?客气吧失了咱们姿态,翻脸吧又怕反而让周姐姐难做……”
红果一想也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胜,这明娘子何许人物,柳得运什么意思,朵儿姐又作何打算,都得弄明白了,她这个娘家人才好出面。
“木头你还没吃夜饭吧,去找伙计,让他给你上点吃食,再要些热水洗洗,都记在账上,回头一起结算。”
红果冷静下来,想起来木头送云朵她们过去,怕是一口热饭都没捞着,赶紧让他去安置。
柳家货栈。
“你说你,咋就这么不懂事,不听话呢?让你在家好好待着,非要跑来,跑来干什么?添乱不是吗?”
那伙计大陈得了明娘子的眼色,并没有领着东家正头娘子进后院堂屋,而是在货栈前院找了间向阳的客房,请她带着两位小姐先住下歇息。
云朵一边一个搂着两丫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流,哆嗦着嘴唇问:
“她究竟是谁?你……你竟然骗我,你都忘了,当年咱们穷的时候肚子吃不饱……”
柳得运最不耐烦听云朵细说当年,挥手让她别说了,又拉着大丫小丫往门外推,吩咐大陈带着去厨房,弄些吃的。
“把那羊肉汤还有鸡腿给她们弄着吃。”大陈应声去了,心想东家心里还是有两位小姐的,生怕不给她们吃好了。
柳得运把门关上,往云朵跟前一蹲,扶着她的膝盖柔声道:
“朵儿,我怎么会忘记呢?我心里一直有你,有大丫小丫,你们才是我最亲的亲人,可是许明丽她……帮了我许多,你不晓得,我去了北地才知道行商多挣钱,又有多艰险,我信错了人,你给我带去进货的五十两银子都被人骗了,身无分文又生病,露宿街头,是许明丽她给了我饭吃,还帮着请大夫看病,又借银子让我贩了货回来,才挣了头一笔银子。”
云朵怔怔地看着他,所以那明娘子救了相公的命,可救命之恩一定要以身相许吗?
想到那女子六七个月的肚子,扶着腰明晃晃的笑颜,一副肆无忌惮你虽是正头娘子可我偏要压你一头的嚣张气势,云朵眼泪又流了下来。
“后来我第二回去还银子,她却不肯要,只说看中我这个人,有信誉,原本她那五十两银子只当做是打水漂了,没想到我还找回去还给她,朵儿,明丽也是个苦命的,她爹娘都死了,就剩自个儿,族里想吞她家产,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做续弦,她哭着求我给条活路,我……我一时心软,就……”
他低下头,脸上浮出些有些愧色,不好意思往下说,他是如何与那许明丽做了一对偷欢的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