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们连续考了两天院试,早已疲惫不堪,所以顾嘉月跟另外两个带队夫子商量后,一致决定再在矩州城住一晚,等休息够了,明日一早再启程回桃花村。
林熠要晚郑清和半个时辰的样子来到矩州的。
他的模样实在狼狈。被陆垚从马背上抱下来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几缕碎发贴在额角,眼里满是红血丝,身上的青布长衫沾着不少灰尘,袖口还蹭了块泥。
看来这当大夫也是一个十分辛苦的职业啊。
“江山长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到底出什么事了?”林熠一边**眼睛,一边喘着气。“陆大侠也没说清楚,直接把我从床上薅起来提着就往外跑,我还以为又爆发瘟疫了,吓得我连鞋都没穿好。”
林熠伸出自己的左脚,哪里光溜溜的,居然连袜子都来不及穿。
江陆离斜了陆垚一眼,这个莽夫!
他叹了口气,刚才顾嘉月对郑清和的依赖和亲近让他内心十分的不舒服,可若是让他直接不管顾嘉月,他又做不到。“嘉月前几天出了点事,丢了两年的记忆,你帮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熠在毒物和医术上的造诣确实比寻常大夫深。
当初顾宇川中毒,旁人都以为是摔伤磕了脑子,只有他一眼看出是中毒。后来又和小福子研究过顾嘉月给的医书,医术更是精进不少。
听到江陆离的话,他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快步走到顾嘉月面前,语气急切。“我给你把把脉。”
顾嘉月没有拒绝,也没有问“你是谁”。
刚才听江陆离和林熠的对话,她已经猜到眼前这大夫是自己认识的人。
她乖乖伸出手腕,眼神安静地落在林熠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林熠接收到她的目光,下意识地与她对视,却愣了一下。
顾嘉月的眼神太过单纯,像个没经历过世事的小姑娘,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
可他认识的顾嘉月,向来沉稳果断,虽然从外表看上去同样软绵绵的,但眼里藏着主意。
这样的眼神出现在她脸上,实在太过违和。
“放松些,别紧张。”林熠收回思绪,指尖搭在顾嘉月的脉搏上,闭上眼睛,眉头渐渐皱起。
他把脉的时间格外长,比昨日那十几个大夫加起来的时间还要久,偶尔会调整手指的位置。
脉象时沉时浮,有滞涩感。
把完脉,林熠又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银针,消毒后轻轻扎进顾嘉月的指尖,取了一丝血滴在一个透明的琉璃杯里。
他捧着杯子走到窗边,对着夕阳仔细观察。
阳光透过杯子,能看到血液里漂浮着极细的淡红色丝絮。
接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玉石,将银针上残留的血液涂抹在玉石表面,再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透明液体滴在上面。
不过片刻,玉石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暗红色的红线,像细线一样蜿蜒蔓延。
“顾嘉月确实是中毒了。”林熠收起玉石,语气肯定。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在场的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至少知道了病因,这样想要治疗起来就方便许多。
“知道是何种毒药吗?有没有医治的办法?”江陆离上前一步。
他实在受不了顾嘉月用陌生的眼神看他,更受不了她对自己处处防备,像对待陌生人一样。
一旁的郑清和也攥紧了手,眼神忽明忽暗。
他心里矛盾极了。
既希望林熠能找到解药,让顾嘉月恢复健康;又怕她恢复记忆后,再次对自己冷冰冰的,回到从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林熠摇了摇头,将玻璃杯和玉石放回药箱,语气带着几分遗憾。“这种毒药很奇特,我从未在医书上见过,里面的成分很复杂,一时间没办法解。不过你们放心,给我几天时间,我试着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矩州城的大夫都没看出顾嘉月是中毒,只有林熠诊断出来,在京都的太医院院士和小福子赶来之前,也只能靠他了。
客栈的房间早就住满了学子,郑清和只能带着林熠去知府府衙借住。
他原本想让顾嘉月一起去府衙住,方便照顾。可江陆离却开口道:“孩子们刚考完试,心里都依赖顾山长,她留在客栈能让孩子们安心些。”
郑清和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陆离一眼。
同样是男人,江陆离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懂?
可他心里并不着急。
如今顾嘉月记得的人是他,他就抢占了一部分先机。
只要她不恢复记忆,自己就比江陆离更有机会。
他走到顾嘉月面前,语气温柔。“嘉月,你先在客栈休息,明日一早我就来接你,带你去吃矩州城最好的早点。”
“好。”顾嘉月轻轻点头。
送走郑清和和林熠一行人后,客栈大厅里只剩下顾嘉月和江陆离。
大厅里的灯笼已经点亮,暖黄的光映在江陆离脸上,更显得他神色落寞。
“江山长,天色已晚,您也上去休息吧。”顾嘉月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拘谨,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江陆离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叹息:“我送你回房间吧。”
“不用麻烦了!”顾嘉月连忙拒绝,眼神有些躲闪,“我的房间就在楼梯转角,我自己上去就行。”说完,她对着江陆离微微行了一礼,转身快步往楼梯口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她总觉得江陆离的眼神里藏着什么,让她有些害怕,不敢和他单独相处。
回到房间,顾嘉月第一时间关上房门,还顺手插了门栓。
她走到桌旁,倒了水一口气喝下去。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让砰砰直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些。
她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认床底、柜子后面都没人藏着,才松了口气。
她的房间左边是上三楼的楼梯,右边是客栈的杂物房,平日里掌柜用来堆放床单被褥,倒也安静。
“你们听得到我说话吗?”顾嘉月坐在床边,对着空气小声问道。
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此刻在他意识深处,系统正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白色的光团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听到这话,它瞬间停住。光团微微颤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一旁“躺尸”的顾嘉月。“宿主,她……她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应该不是吧?”顾嘉月也坐起身,眉头皱着。“我们藏得够深了,你还开了屏蔽功能,按道理说,她听不到我们说话才对。”
“对呀对呀!”系统连忙附和,又开始在意识空间里飘来飘去,“肯定是她自言自语,不是在跟我们说话。”
自己的隐藏工作做得很到位,便放下心来。
“你们不用疑惑了,我真的能听到你们说话。”顾嘉月看着空气,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光团慌慌张张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系统的光团瞬间炸了开来,原本白色的光团一下子变成了五颜六色。
红的、黄的、粉的光不停交替闪烁,像乱晃的彩灯。
它飞快地朝着顾嘉月飞过去,躲在对方身后,光团还在微微发抖:“宿主!她真的能听到我们说话!怎么办怎么办?”
顾嘉月有些无语,在意识里翻了个白眼:“你一个来自高级文明的系统,怕什么?她又不能对你做什么。”
系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虚!”
顾嘉月白了这个没有出息的系统一眼,随即开口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好吧,其实她内心也是十分的心虚,毕竟没有得到别人的允许占据人家的身体两年之久。现在人家原身回来了,她还要躲在人家的大脑里,像只老鼠一样。
虽然不是她自愿的,她也想离开这个地方但走不掉,但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心虚。就像自己是个小偷一样。
“对。”顾嘉月坐在椅子上,手心微微出汗,她也十分紧张,但有种一切都将真相大白的感觉。“你放心,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没人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你是想要了解什么吗?若是我知道的并且是能说的,我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就当是赎罪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这两年都是你在控制我的身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