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早晨，锦园里已经热闹非凡。
宋南星站在庭院中央，看着佣人们踩着梯子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妈妈！你看我贴得怎么样？”
顾安安清脆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小姑娘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红色唐装，领口和袖口都镶着雪白的兔毛边，衬得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她正踮着脚尖，努力把一张“福”字贴在窗棂上，小脸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
宋南星走过去，蹲下身帮她调整位置。
“要倒着贴，这样‘福’就‘到’了。”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女儿柔软的发丝，顺手将一缕翘起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知道。”顾安安骄傲地扬起小脸，“傅奶奶昨天教过我的！”
一旁的顾梓昂默不作声，但小手已经悄悄伸向浆糊碗。
他今天也穿了同款的红色唐装，只是领结系得歪歪扭扭，显然是急着跑出来玩，没让妈妈帮忙整理。
宋南星眼疾手快地拦住儿子，“昂儿，小心点，浆糊会弄脏新衣服。”
小男孩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收回手。
他黑葡萄似的眼睛转了转，突然指向院子角落。
“太外公！”
只见——
宋怀瑾正从药房走出来，手里捧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老人今天特意穿了身暗红色的唐装，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平日里总是乱糟糟的胡子也修剪得整整齐齐。
阳光洒在他身上，衬得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
“南星啊，来。”
宋怀瑾招招手，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外公给你看个好东西。”
宋南星牵着两个孩子走过去。
檀木盒子里躺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
“你母亲当年的嫁妆。”
想到什么，宋怀瑾的声音有些哽咽。
“一直收在药房的暗格里，今天才想起来。”
宋南星的手指轻轻抚过玉镯，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妈妈快戴上。”
顾安安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只镯子，往宋南星手腕上套。
正当几人说笑间，傅芝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南星，来尝尝春卷，刚出锅的。”
傅芝不愿意一个人待在裴家过年，干脆搬过来小住几天。
厨房里飘出**的香气。
宋南星走进来时，傅芝正把金黄色的春卷从油锅里捞出来，沥油的声音“滋滋”作响。
“特意给你做的荠菜馅儿，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傅芝擦了擦额头的汗，眼角笑出细纹。
宋南星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荠菜特有的清香立刻充满口腔。
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傅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傅芝得意地扬了扬锅铲，“那当然，我多包了些，待会儿……”
她话没说完，突然眼睛一亮。
“哟，说曹操曹操到！”
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顾安安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起来：“裴叔叔来啦！”
宋南星还没来得及擦手，小姑娘已经一溜烟冲了出去。
她无奈地摇摇头，跟着走到院门口，正好看见裴烬从黑色轿车上下来。
男人今天穿了件挺括的黑色大衣，衬得肩宽腿长。
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看见宋南星时，深邃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姐姐，新年快乐。”
没等她反应，裴烬已经大步走过来，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男人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让宋南星瞬间红了耳根。
“想你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特别想。”
宋南星的手悬在半空，手里的春卷差点掉在地上。
她能感觉到裴烬有力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震得她指尖发麻。
“孩子们看着呢……”
宋南星小声抗议，却换来男人一声低笑。
裴烬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
“那就让他们看，反正以后每年都要这样过。”
这句话让宋南星心头一颤。
她抬头，对上男人温柔似水的目光。
那里面盛满了笃定和承诺，像是无声的誓言。
“咳咳！”
宋怀瑾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老脸通红，手里的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
“大庭广众的，像什么样子！”
裴烬这才松开手，却顺势牵住了宋南星的手指，十指相扣。
“外公，我来陪您过年。”
“谁是你外公，八字都没一撇，不要乱改口。”
宋怀瑾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冷哼道。
“进来吃饭！”
顾安安早就迫不及待地扒拉着礼物袋，顾梓昂虽然没说话，但也眼巴巴地看着裴烬手里的玩具盒子。
“都有份。”
裴烬勾唇，蹲下身子，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
“先给压岁钱，再拆礼物。”
顾安安欢呼一声，小手接过红包，立刻就要拆开。
宋南星连忙拦住：“乖，等除夕夜才能拆。”
小姑娘撅起嘴，但还是乖乖把红包塞进了小荷包里。
顾梓昂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红包上的烫金字，然后郑重其事地放进内兜。
午饭时，餐厅里热闹非凡。
傅芝准备了一桌子年菜，红烧鲤鱼、韭菜饺子还有宋南星最爱的八宝饭。
香甜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客厅。
“来，尝尝这个。”
裴烬夹了块鱼肚子上的嫩肉，仔细挑去刺，放进宋南星碗里。
他的动作娴熟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连挑鱼刺都显得格外优雅。
宋怀瑾看在眼里，虽然嘴上哼了一声，但眉梢的皱纹却舒展了不少。
紧接着，他环顾一圈，端起酒杯感慨道：“今年是我和南星相认后的第一个团圆，我很高兴。”
宋南星眼眶发热，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酒液在杯中晃动，映出她泛红的眼角。
饭后，裴烬神秘兮兮地把宋南星拉到院子里。
夜幕已经降临，锦园里挂满的灯笼全部亮了起来，将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闭上眼睛。”
他捂住宋南星的眼睛，带着她往前走。
“搞什么神秘……”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啸叫划破夜空，紧接着是“砰”的巨响。
宋南星猛地睁开眼，只见漫天烟花在头顶绽放，瞬间照亮了整个锦园。
“喜欢吗？”
裴烬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肩膀上。
“特意为你准备的。”
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将夜空染成绚丽的彩色。
宋南星仰着头，看那些璀璨的光芒映在裴烬深邃的瞳孔里，像是落入了万千星辰。
“以后每年都给你放。”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得像是融化的蜜糖。
“一直放到我们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了，还要坐在摇椅上看烟花。”
宋南星心中一阵悸动，转过身，主动环住裴烬的脖子。
在漫天烟花的见证下，她轻轻吻上男人的唇。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和宋怀瑾无奈的叹息，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此刻，她只想记住这个瞬间。
灯笼摇曳的光影，烟花绽放的声响，还有裴烬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团圆年。
往后的每一年，都只会比现在更加幸福。
宋南星眼眶湿润，嘴角微微上扬，声音轻颤。
“谢谢你。”
“不，该是我谢你。”
裴烬垂眸，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珠。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都这个点了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