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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爷子这些年身子骨越来越差,各种病痛缠身,自然也怕死。
他曾多次派人去请韩青山出山,却屡屡被拒之门外。
“听说这次夺冠的就是他徒弟。”
顾老爷子坐在黄花梨木椅上,沧桑的眸底闪过精光,手指轻叩扶手。
“老赵,你去把这位宋神医请来,顾家必有重谢。”
他心想,韩青山不好请,难道他徒弟还能拒绝不成?
年轻人无非图名图利,这些顾家都给得起。
然而——
向来雷厉风行的赵管家却面露难色,迟迟没有应声。
“怎么?”
顾老爷子皱眉,语气中透出不悦。
“有什么问题?”
“老爷,您……还是先看看这个视频吧。”
赵管家递上平板,神色复杂。
顾老爷子不以为意地戴上老花镜,却在看清屏幕的瞬间如遭雷击。
画面中那个施针如飞的身影,不正是他千方百计要赶走的孙媳妇吗?
“这……”
他手指微颤,老花镜滑到鼻尖都忘了扶。
一辈子运筹帷幄的顾老爷子,此刻只觉得如鲠在喉,脸上火辣辣的疼。
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难怪韩青山怎么请都不来,原来是在怪他拐走了人家徒弟!
震惊过后,商人的精明立刻占了上风。
老爷子摸着胡须,突然笑出了声。
“老赵啊,我们之前确实亏待她了。”
他眼中精光闪烁,大手一挥道:
“这样,以我个人名义,把顾氏5%的股份转到她名下。
还有阿琛母亲留下的那些首饰,全都送过去。”
“是。”
赵管家躬身应下,心里明白,顾家这是要变天了。
老爷子这番举动,分明是要把这位神医孙媳妇重新捧回顾家。
就在这时,老宅书房的座机突然响起。
顾老爷子握着紫砂壶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指节上也浑然不觉。
这部专线电话已经沉寂三年,现在突然响起是为了什么?
顾老爷子顿时精神抖擞,清了清嗓子,拿起座机。
下一秒,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
“老顾啊,最近声名鹊起的那位宋神医,是你们家阿琛那位夫人吧?
我们家小孙女突然发起高热惊厥,能不能请她过来帮忙看看?”
对面开门见山的请求,让老爷子浑浊的眼珠瞬间亮如寒星。
“这有何难!”
顾老爷子兴奋地敲击着桌面,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宋医生仁心仁术,救人是本分!”
他丝毫没有提出要什么报酬。
在商界纵横半世纪的老狐狸比谁都清楚,各大世家的人情,可比黄金更金贵。
紧接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同时,顾老爷子的手机在红木茶几上不停震动,微信消息提示音连接响起。
他眯起眼睛滑动着屏幕,眼角的皱纹几乎要将眼睛吞没,银白的山羊胡随着笑声颤个不停。
全然忘了如果宋南星拒绝出诊该如何收场。
直到夕阳西下,穿着校服的顾梓昂背着书包站在玄关。
这段日子父母分居,他被迫从市中心的别墅搬回老宅。
男孩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抖,却见向来板着脸的爷爷竟站在客厅中央,布满褶皱的脸上堆满不自然的笑意,干枯的手掌还朝他轻轻晃动。
“孩子,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就说爷爷想让她回老宅吃顿饭。”
顾老爷子刻意放软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浑浊的眼珠里闪着算计的光。
在他看来,没有哪个母亲能拒绝孩子的呼唤。
顾梓昂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低头盯着运动鞋上的灰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妈妈不要我了,我发了消息,她也没回过。上个月家长会,别的同学都有妈妈陪着,只有我……”
哽咽的尾音消散在寂静里,空气仿佛突然凝固。
顾老爷子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脖颈处的青筋突突跳动。
他猛地拍向雕花扶手,震得茶几上的青瓷茶盏叮当作响。
“让顾霆琛立刻滚回来!”
半小时后,玄关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顾霆琛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暮色里。
他的定制西装皱得不成样子,领口歪斜敞着,胡茬布满苍白的下颌。
威士忌的气息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
曾经如出鞘利剑般锐利的男人,此刻却像被抽走脊梁,连抬手整理领带的力气都没有。
“爷爷找我什么事?”
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顾老爷子气得抓起手边的紫砂壶,到底舍不得砸,重重砸在茶几上。
“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公司三天不开张,董事会都快闹翻天了!”
顾霆琛跌坐在真皮沙发里,头往后仰靠在靠背上,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水晶吊灯。
那些璀璨的光芒刺得他眼眶生疼,记忆不受控地涌上来。
新婚夜,南星踮着脚尖为他摘下领结时,眼睛里也盛着这样的光。
“南星呢?”
顾老爷子突然缓和的语气让顾霆琛猛地坐直身子。
老人摩挲着紫檀佛珠,难得露出不自在的神色:“你也说说她,平时再忙,也不能忘了孩子啊。”
“您不是最讨厌她出身低微,配不上顾家?”
顾霆琛抓起冷透的茶杯,杯沿抵在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现在她如您所愿消失了,不正合您心意?”
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顾老爷子老脸抽了抽,轻咳一声:“我想通了,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团圆,只要她回来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事……”
“晚了。”
瓷杯重重砸在大理石桌面。
顾霆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压住胸腔里翻涌的痛意。
“今天早上,我们刚在民政局办了离婚。”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老宅上空。
顾老爷子的瞳孔猛地收缩,扶着拐杖的手剧烈颤抖,紫砂壶“哐当”坠地,碎瓷片溅在波斯地毯上。
老人踉跄着抓住雕花椅背,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
“离婚?谁准你们离婚的!我下午刚答应老周,说南星会去给他孙女看病……”
话音未落,他突然捂住胸口,踉跄着跌坐在太师椅里。
喉间发出嗬嗬的喘气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顾梓昂惊恐的尖叫、佣人们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混着急救车尖锐的鸣笛,将顾家老宅搅成一混乱。
医院。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
顾霆琛盯着抢救室门口不停跳动的红色数字,腕表秒针的每一次颤动都像在切割神经。
直到深夜三点十七分,刺目的红光终于熄灭。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时,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顾总,老爷子情绪太过激动,脑动脉栓塞导致大面积梗死,偏瘫已经不可逆。”
医生的声音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后续需要长期卧床护理,预估存活期……不会超过两年。”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顾老爷子歪斜的嘴角淌着涎水,插满针头的手背青一块紫一块。
顾霆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西装袖口下渗出的血珠晕染在昂贵的面料上。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这个总板着脸的老人曾偷偷往他书包塞巧克力,那是他记忆里最甜的味道。
顾霆琛眸光骤然转冷,视线从病床上虚弱的老人身上移开,转身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整个人透着一股颓然的疲惫感。
然而事情远未结束。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医院的死寂。
顾霆琛面无表情地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孙助理急促的声音:"顾总,给清瑶小姐下蛊的人查到了。"
"是谁?"
他声音低沉,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此刻他急需一个发泄口,来平息内心翻腾的怒火。
电话那头,孙助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是.林婉。"
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砸在顾霆琛心上。
他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手臂上青筋暴起,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有微微颤抖的下颌线泄露了内心的震怒。
"她怎么做到的?"
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孙助理硬着头皮汇报:"林婉……不想让清瑶小姐痊愈,每次献血时都会在血液里动手脚。那些蛊虫是从湘西一个苗寨弄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而且我们查到林婉不止弄了一种蛊虫,还有几种更阴毒的,暂时.还没查到用在哪里了。"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四年前那场暴雨夜,林婉蜷缩在他怀里哭着递上亲子鉴定,说顾安安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当时宋南星惨白的脸、她摔门而去时决绝的背影,还有她被拍到与陌生男人的“亲密照”——此刻都像锋利的手术刀,将心脏剜成碎片。
顾霆琛踉跄着撞向墙壁,拳头砸在防火砖上,血花溅在“安全出口”的绿牌子上。
他忽然想起顾安安六岁生日那天,小女孩攥着他送的八音盒,眼里盛着星光:“爸爸,等我长大了要保护你。”
可后来他却因为亲子报告,将女儿的每一次拥抱都推开。
可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