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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大军的铁蹄早已踏出了干燥的北地官道。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呛人的黄土，而是一种潮湿、带着草木清香的温润气息。
目之所及，尽是青翠。
河网密布，水波粼粼，偶有几艘乌篷船，在欸乃声中悠然划过。
江南到了。
队伍中的卫青，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
他贪婪地呼**故乡的空气，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孩童般的红润。
“少主，您看！”
他指着远方一片连绵的黛色山峦，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翻过那片横山，再走百里水路，就是苏州城了！”
“我之前住的地方就在苏州城外三十里！”
他的眼中，有怀念，有激动，更有近乡情怯的复杂。
李季勒住马缰，静静地看着这片与北境截然不同的风光。
他的眼神，没有卫青那样的热切，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的深邃。
仿佛这秀丽的山水，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张需要攻克的地图。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卫青的激动。
“苏州。”
李季轻轻吐出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里藏着他的第一桶金。
也是他掀翻棋盘的第一步。
“王霸。”
李季头也不回地唤道。
“末将在！”
都尉王霸催马上前，那张粗犷的脸上写满了对李季的敬畏。
这几日的行军，李季的种种手段，早已让他心服口服。
“你带大军在此地休整，安营扎寨。”
李季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更不得扰民。”
“若有人问起，就说大军长途跋涉，水土不服，需原地休整三日。”
王霸愣了一下。
“元帅，您不与大军同行？”
李季摇了摇头。
“五万大军的目标太大，进了苏州府，怕是连城门都挤不进去。”
“我们此行是取钱，不是攻城。”
“动静越小越好。”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身侧一个始终沉默不语的青衣护卫身上。
“展昭。”
“属下在。”
那名叫展昭的护卫应声，声音干净利落，像一把出鞘的剑。
他身形挺拔，面容算不上英俊，但一双眼睛，锐利得像是能刺穿人心。
“你点十二个身手最好的弟兄，换上便服。”
“我们先行一步。”
“是！”
展昭没有一句废话，立刻拨转马头，去挑选人手。
卫青见状，急忙上前。
“少主，我也同去，苏州我熟！”
李季看了他一眼，笑了。
“自然要带上你，否则我们岂不成了睁眼瞎？”
“不过卫先生，从现在起不要叫我少主。”
“叫我李公子。”
卫青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李季的用意，重重点头。
“是，李公子！”
半个时辰后。
一支由十五人组成的精悍小队，快马加鞭，沿着通往苏州府的官道疾驰而去。
他们脱下了军服，换上了普通的商贾劲装，看起来就像一支远行的商队。
为首的李季，一袭月白长衫，面如冠玉，像极了出门游学的富家公子。
只是那双眼眸深处的冷冽，与这江南的温婉，格格不入。
江南自古富庶。
官道修得也比北方平整许多，道路两旁，皆是良田沃野，一派繁荣景象。
然而，李季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太过安静了。
这条本该商旅不绝的官道上，竟然连个行人都看不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家小心。”
李季低声提醒了一句。
话音刚落。
“嗖嗖嗖！”
几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从道路两旁的林中爆射而出！
目标直指李季的坐骑！
“公子小心！”
展昭厉喝一声，身形快如鬼魅，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
“叮叮当！”
一连串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
那几支淬了毒的羽箭，竟被他悉数斩落在地！
与此同时，十余名护卫瞬间反应过来，呈圆形将李季和卫青死死护在中央，抽刀戒备。
“哗啦啦。”
林中一阵骚动，五十多条汉子，手持各色兵器，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独眼龙，扛着一把鬼头大刀，脸上带着狰狞的笑。
“嘿嘿嘿，好俊的功夫！”
独眼龙打量着展昭，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不过，功夫再好，也怕人多！”
他用刀尖指着李季，那身华贵的衣衫，在他眼里就是一堆闪闪发光的金银。
“小子，看你也是个有钱的主。”
“识相的把马钱财，还有你身上这身皮都给老子留下！”
“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他身后的土匪们，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看向李季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待宰的肥羊。
卫青气得脸色发白，就要开口怒斥。
李季却抬手拦住了他。
他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讥讽。
“哦？”
“就凭你们这群歪瓜裂枣？”
独眼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给脸不要脸！”
“看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
“兄弟们，给我上！男的剁了喂狗，这些小白脸细皮嫩肉的，也一起剁了！”
他怒吼一声，挥舞着鬼头大刀，第一个冲了上来！
李季脸上的笑容，彻底冷了下去。
他甚至懒得再看那独眼龙一眼，只是淡淡地对展昭下令。
“留活口。”
“一个不许死。”
“是！”
展昭应声的瞬间，人已经动了！
他没有去管那冲在最前面的独眼龙，而是像一道青色的闪电，直接冲进了最密集的人群！
没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听见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骨节脆响与兵器落地的声音！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
那些前一秒还气焰嚣张的土匪，像是被卷入了一台无形的绞肉机，一个个筋断骨折，惨嚎着倒飞出去！
展昭的身法，快到极致！
他手中的剑，根本没有出鞘！
只是用剑鞘，或拍，或点，或砸。
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击打在对方最脆弱的关节处！
手腕，膝！脚踝！
一击便让对方瞬间失去战斗力，却又不伤及性命！
那十余名护卫，也在此刻动了！
他们没有展昭那般恐怖的实力，却也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两人一组，三人一队，配合默契，刀背翻飞，砍瓜切菜一般，将剩余的土匪尽数放倒在地！
冲在最前面的独眼龙，直接傻眼了。
他刚跑出没两步，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五十多个兄弟，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剩下的也都在鬼哭狼嚎地被动挨打！
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哪里来的怪物？
恐，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也不想，掉头就跑！
然而，一只脚，却轻轻地踩在了他的刀背上。
独眼龙感觉自己的鬼头大刀，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纹丝不动！
他惊恐地回头。
只见那个俊美得不像话的白衣公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跑什么？”
李季的声音，温和得像是春风。
“我还没说，让你们走了。”
下一秒。
李季的脚尖，轻轻向上一挑。
那柄沉重的鬼头大刀，瞬间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锵”的一声，深深地**了不远处的地面！
独眼龙只觉得手腕一麻，整个人都懵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
“咔！”
一声轻响。
独眼龙的下巴，被李季轻描淡写地卸了下来。
剧痛传来，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呜呜地瞪大了唯一的眼睛，满是惊恐地看着李季。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五十多名土匪，全部被**，一个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再无半点凶悍之气。
李季松开手，任由那独眼龙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他走到一个护卫面前，接过一块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仿佛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走到独眼龙面前，蹲下身子，将他的下巴重新安了回去。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李季的笑容，在独眼龙看来，比恶鬼还要可怕。
“我问，你答。”
“你们是哪座山头的？老大是谁？”
那独眼龙早已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哆哆嗦嗦地全招了。
“回好汉爷，小人就是这黑风山的大当家。”
“我们就是附近山头的流民，活不下去了，才落草为寇的。”
李季听着，眉头再次皱起。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江南。
是大乾王朝最富庶的鱼米之乡。
天子脚下，京畿之地，尚有饿殍。
而这富甲天下的江南，官道之上，竟有五十多人的匪帮占山为王，拦路抢劫。
何其讽刺！
要么，是此地官员昏聩无能，懒政怠政，以致匪患横行。
要么就是他们故意纵容，甚至与这些匪徒，本就是一丘之貉！
李季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他原本还想着，该如何给苏州府的那些官老爷们，送上一份见面礼。
现在看来，这份大礼，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没有再看那些土匪一眼，只是淡淡地开口。
“全部绑起来。”
“堵上嘴，带上。”
卫青有些不解。
“公子，这些匪徒，不就地正法吗？”
李季转过身，看向苏州城的方向，嘴角重新勾起那抹莫测的笑容。
“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也太便宜，苏州府的某些人了。”
“正好，把他们当做一份礼物，送给苏州知府。”
“我倒要看看，他收到这份贺礼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顺便也替我问问他，这朗朗乾坤，天子治下，为何会有这么多活不下去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