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观战的文武百官也纷纷皱起了眉头。
“李公子，言语过激了。”
“是啊，陆棋圣乃一代宗师，岂容如此轻辱？”
“与其逞口舌之快，不如静心思考如何应对眼前的危局。”
“这棋局已然如此，还是莫要再做无谓的挑衅了。”
然而，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之际，李季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挺拔的身姿在朱雀台上显得格外瞩目。
他甚至没有再看陆压一眼，而是转向身旁一名手持仪仗的禁军侍卫。
“劳驾，取一条黑布来。”李季的声音平静无波。
那侍卫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有如此要求。
但他还是迅速反应过来，不敢怠慢，匆匆取来一条崭新的黑色绸布。
在全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李季接过黑布。
下一秒，他竟将那黑布仔仔细细地蒙在了自己的双眼之上，在脑后打了个结。
眼前一片漆黑。
“陆前辈。”李季的声音透过黑布传来，依旧清晰沉稳。
“从现在开始，我不看棋盘。”
“晚辈倒要看看，你这白虎棋煞，究竟能不能胜我这盲眼之人。”
此举一出，整个朱雀台上下，瞬间炸开了锅！
“疯了，这李季真是疯了！”
“盲弈？对阵棋圣陆压，他竟然要盲弈？”
“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自负！”
“他这是在羞辱陆棋圣，更是在拿我朝的颜面当儿戏！”
人群之中，一道尖锐的女声尤为刺耳。
“李季，你太放肆了！”
说话的，正是李季名义上的姐姐，安乐郡主李萍。
她杏目圆睁，俏脸含煞，指着蒙着双眼的李季，厉声呵斥。
“国之大典，岂容你如此胡闹！”
“你这般行径，将王朝声誉置于何地？将父王与母妃的颜面置于何地？”
李萍眼底闪过一丝恶毒，故意提高了声调，试图用母亲来扰乱李季的心神。
“你若还念及半分生母养育之恩，便速速取下黑布，向陆棋圣赔罪！”
就在李萍话音刚落，以为能拿捏住李季之时。
“够了！”
一声雄浑威严，如同九天龙吟般的怒喝，骤然炸响在朱雀台上空！
龙椅之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陛下，猛然发出咆哮！
李萍身子猛地一颤，脸上血色褪尽。
她下意识地以为陛下是在呵斥李季的狂悖之举。
心中一喜，她连忙躬身，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与急切地说道：“陛下圣明！李季他目无尊长，狂妄自大，如此行径，实乃……”
她还想继续贬低李季，顺便再抬高一下身旁的李福永。
“陛下息怒，我大哥他年少轻狂，恐是……”李福永也见缝插针，假惺惺地开口。
“住口！”
陛下霍然起身，龙袍鼓荡，怒目圆睁。
他并未看向李季，而是伸出手指，直直指向面色煞白的李萍与一脸错愕的李福永！
“朕说的是你们两个够了。李季如今代表我朝出战，正值凝神对弈，为国争光之时！”
“尔等身为皇室宗亲，不思为国分忧，反倒在此妖言惑众，试图以言语影响其心神，是何居心！”
“是嫌我朝还不够丢人吗？”
“朕看你，是想我朝威严扫地，沦为天下笑柄不成！”
陛下龙目圆睁，怒火更炽，仿佛要将眼前的败类焚烧殆尽。
他越说越是恼怒，龙袍下的手臂猛然一挥。
“来人！”
殿外禁军闻声，甲胄铿锵，数名虎背熊腰的卫士疾步而入，立于阶下。
“将这两个不知轻重、扰乱国事的逆子，给朕拖出去！”
“陛下，陛下饶命啊。”李萍花容失色，尖声哭喊。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竟砸了自己的脚。
李福永也是面如土灰，双腿一软，几乎瘫倒。
“陛下，微沉知错了，微沉再也不敢了！”
然而，帝王一怒，岂容更改。
禁军们面无表情，如同铁钳般的手臂分别架住了李萍和李福永。
姐弟二人徒劳地挣扎着，求饶声凄厉而绝望，却被禁军毫不留情地拖拽着，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殿门之外。
朱雀台上，瞬间恢复了肃杀。
陛下重重哼了一声，目光扫过棋台，语气冰冷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此战，不仅是棋艺之争，更是国运之搏！”
“胜则扬我国威；败亦不可堕我朝之气！”
“再有饶舌鼓噪，扰乱棋局者，与此二人同罪！”
此言一出，百官噤若寒蝉，再无人敢发一言。
陛下目光沉凝，重新落座，仿佛刚才的雷霆之怒只是过眼云烟。
李季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在李萍与李福永被拖走的那一刻，悄然加深了几分。
他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此刻，他微微侧耳，听着殿外逐渐消散的哭嚎，这才缓缓伸出手，从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
指尖温润的触感传来，他的动作依旧从容不迫。
啪。
棋子落盘，清脆悦耳。
他蒙着双眼，脸庞却仿佛正对着陆压的方向。
“陆前辈。”
“你可要小心了。”
李季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锐。
陆压闻言，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眼前的棋盘之上。
在他眼中，李季方才落下的那一子，似乎并无出奇之处，甚至有些平平无奇。
然而，就在那白子与棋盘接触的刹那、
嗡！
陆压只觉得眼前景象猛然一变！
周遭的朱雀台、观战的百官、甚至头顶的天空，尽数消失不见！
他仿佛瞬间被抽离到了九天之外的无尽虚空！
而他对面，端坐的不再是那个蒙眼的少年李季。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身躯磅礴、鳞甲闪烁着冰冷寒光的五爪金龙！
那金龙盘踞于虚空之中，龙首高昂，金色的瞳眸冷漠地注视着他，仿佛看着一只蝼蚁。
下一瞬，龙口大张，一股无可匹敌的吸力传来！
“啊！”
陆压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那巨口吞噬，整个人被无边的威压与恐惧笼罩！
那般感受，是如此的身临其境，让他瞬间汗透重衣，脊背发凉！
“呼呼……”
陆压猛地摇了摇头，额头上青筋暴跳，大口喘着粗气，试图将自己从那恐怖的幻象中挣脱出来。
眼前的景象恢复了正常，朱雀台依旧是朱雀台，李季依旧蒙眼静坐。
可方才那被真龙吞噬的绝望感，却依旧萦绕心头，让他心有余悸。
“妖术，定是妖术！”陆压心中狂吼，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不信邪，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再度拈起一枚黑子，狠狠砸下！
他要将李季的棋子，一枚枚，尽数从棋盘上碾碎、屠尽！
一步，两步，三步……
陆压落子如飞，试图以最凌厉的攻势，摧毁李季的防线。
然而，就在他第三子落下之后。
昂！
一声更加清晰、更加威严的龙吟，仿佛直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那五爪金龙再度降临！
比之上次，更为凝实，更为庞大，龙威如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棋盘上的局势，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季之前那些看似被围困在角落，蜷缩一团的白子，此刻竟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骤然苏醒！
每一颗棋子都像是一片龙鳞，闪烁着森然的寒光，彼此呼应，隐隐连成一片，带着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反击之势，朝着他的黑子大军反噬而来！
陆压面对这般棋局，整个人彻底愣在了当场。
他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从指间滑落，掉在了棋盘之上，发出一声不和谐的杂音。
他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脸色煞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彻底失去了理智一般，口中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白虎棋煞怎么会败？”
这五爪金龙的恐怖形象，以及那棋盘上巨龙苏醒的异象，唯有陆压一人能够真切感受。
落在外人眼中，只见棋圣陆压在李季落子之后，先是浑身一震，冷汗直流，随即状若疯狂地连下三子，紧接着便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失魂落魄，仿佛突然中了邪祟一般。
“陆棋圣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不对劲啊！”
台下众人不明所以，议论纷纷，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李季和陆压之间来回扫视。
“路前辈！”
一直站在陆压身旁，满脸担忧的温雅公主，见此情景，更是心头一紧，俏脸瞬间没了血色。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惊呼一声，连忙凑上前去，试图唤醒失神的陆压。
“陆前辈，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说话间，温雅已经向前一步，可就是这咫尺之遥，却让她也进入了神秘的领域之中。
只见蛮夷公主身子一震，整个人也陷入呆滞。
面色苍白，满是恐惧之色。
仿佛被陆压传染，纷纷陷入疯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