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棠雪看见了五皇子,但不确定章五姑娘可否看见了。
宫宴即将开始,那支碧玉簪子,正在沈棠雪发间闪烁着微微的光泽。
赏花宴很是热闹,太后她老人家却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魏德妃和苏丽妃前来主持。
一套流程下来,大致分为三关。
书画女红、插花、以及点茶。
这也是考教世家贵女的基本,江沁蓉往昔里在女学里学的,也是这些。
书画的范围很广泛,但说到底,就是先赏花,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将赏花所感留下来。
书画女红都可以,用自己擅长的方式,选一株花,描摹下来即可。
插花和点茶两项,是世家贵女必备的技能,世家挑选宗妇,茶花和点茶都是其中最重要的选项之一。
第一关的书画女红,很多人都挑了画画一道,江沁蓉一手丹青勉强能看,所以也选了画画,只有章五姑娘和另两位贵女选了刺绣。
丹青虽难,但刺绣更是难上加难,要在同样的时间内画出纸样,配好丝线再绣出来,绝非易事。
所以光是这一关,就要半日的功夫。
坐了一个上午,才堪堪比出了结果。
江沁蓉的丹青果然是勉强能看,所以就只勉强拿了个乙下等的评价,甲上的,是苏家的女儿,还有几个世家之女。
章五姑娘因为取巧,绣工虽然算不上顶好,但还是得了个乙上。
这么半天坐下来,沈棠雪已经有些累了。
好在到了时辰,宫人便端上了吃食,她却不太敢乱吃,将自己带来的糕饼点心拿出来吃了几块。
侯夫人凑过来,小声道:“实在不行你就先回吧,这赏花宴还说不定什么时候结束呢。”
“中途离开会不会不太好?”沈棠雪担心地看着上头坐着的几位。
魏德妃旁边还坐着二皇子,苏丽妃身边跟着五皇子,只有太子殿下是独自一人的。
但这位毕竟还是东宫太子,哪一位都是得罪不起。
而且今日进宫的目的还未达成。
正说着,女官姚春盈忽然走过来。
“靖安侯夫人,县主,是不是吃的东西不合胃口?”
侯夫人说道,“还好。”
沈棠雪也说道,“我不太饿。”
姚春盈便笑了,“看来的确如此。县主若是不放心,跟我去后面吧,我让那个人重新准备吃食和点心。”
说着顿了顿,在侯夫人说出拒绝的话之前,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太后她老人家要见见县主。”
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沈棠雪发间。
她这么说,便是侯夫人也不能拦着。
沈棠雪率先站起身,说道:“既如此,我随你去。”
……
长宁宫的内殿与沈棠雪想象中截然不同。
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反而处处透着雅致古朴。
黄花梨木雕花的屏风上,绣着淡雅的山水,多宝阁上摆着不少瓷器,大大小小,无不精致。
熏炉里飘着淡淡的香气,不似檀香,倒像是某种花香。
一点不像太后的居所,倒像是个书香门第老夫人的住处。
太后穿着一身棕红色的常服,未戴礼冠,只簪了支简单的白玉簪,正坐在窗下翻看经书。
沈棠雪走了进来,姚春盈出声提醒:“太后,河晏县主到了。”
太后闻声抬头,这才含笑朝她招手:“好孩子,过来让哀家瞧瞧。”
“不必多礼。哀家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沈棠雪正要行礼,却被太后叫住。
沈棠雪便作罢了,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
“孩子,你抬起头来。”
闻言,沈棠雪抬头。
太后便仔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容,忽而轻叹道,“你这眉眼……看着像极了哀家的一位故人。”
她温和地问道:“好孩子,你父母是何许人也?”
沈棠雪垂眸应答:“家父沈复,先前是一名寻常的商户,如今已经过世;母亲吕氏汀州……也在小女年幼时已亡故。”
她刻意略去了生父裴珩的事,那是不能提的禁忌。
听到“吕汀州”三个字,太后明显一怔,握着经书的手都紧了紧:“吕汀州……这个名字,当真是久违了。”
她顿了顿,才接着问道,“你可知你母亲的身世?”
沈棠雪犹豫片刻,说道:“母亲的婢女应娘与我说过一些旧事,还给了一些母亲的遗物。”
“应娘说,母亲本是高门贵女,但因一些不可说的缘故,不得已离家远走,连她这些年来也一直在躲避追杀……至于具体是什么缘由,她始终不肯明说。”
太后目光微动,声音有些发颤:“那她……可曾给你一支簪子?一支翡翠的簪子,雕的是一株小兰花?”
沈棠雪下意识摸了摸发间的簪子,“太后怎会知道?”
太后随着她的动作看去,瞳孔不禁一缩,“孩子,你把你头上这支簪子给哀家看看!”话音中带着不难察觉的颤抖。
沈棠雪将信将疑地拔下簪子来,递给姚春盈,由她送到太后跟前去。
太后接过簪子,指尖轻轻摩挲着,眼中泛起泪光:“是了,就是这支簪子……当年她装嫁妆单子的那个匣子都是哀家送的,这就是开匣的钥匙!”
“太后认识家母?”沈棠雪适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何止是认识!”太后一下站起身,看向沈棠雪的目光,慈爱中带着激动:“好孩子,按辈分来说,你母亲该叫哀家一声祖母,你也得唤哀家一声外曾祖母。”
如今这位太后是陛下的生母,并非当年的元后,所以要年轻的多。
沈棠雪愣在原地,恰到好处地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您,您的意思是,我母亲是皇家之人?”
“是。”太后拭了拭眼角,柔声道:“你母亲的外祖父岐山王,是先帝与陛下的亲叔叔。你的外祖母惠安郡主。是先帝和陛下的堂妹。”
“你母亲元华县主,也要管先帝和陛下叫一声舅舅。”她说着,走过来,轻轻拉起沈棠雪的手:“这般算来,你自然该唤哀家一声外曾祖母。”
沈棠雪像是才回过神来,连忙跪下行礼,“棠雪,拜见外曾祖母。”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太后连忙扶起她,拉她一旁坐下,又问了许多她这些年的事情。
沈棠雪便将自己在沈家这些年遭遇的、以及嫁到侯府之后的事情都说了。
当然、事关裴家、还有其他一些不能说的除外。
太后听完又气又恼又懊悔,“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堂堂王府的后人,竟沦落到在一个商人之家受尽白眼!哀家真想将那一家人都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