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顶十
雨下了一夜。
将初秋凉意吹来,拂过富丽堂皇的深宫中,只剩池中游动的几尾红鲤欢悦。
谢梨初一早敲响了书房,手上提着叶氏嘱托她带来的早点。
“来得正好,今早董贤妃宫中叫人带了些吃食给你。”
沈容槐从案牍中抬头,却瞧见谢梨初正好将食盒内的东西往外放,两人都顿住了。
这几日叶氏也没闲下来,除了给女儿炖补汤,也没少了女婿的份。
因此沈容槐认得出,那是叶氏常用的食盒。
两人相视无奈一笑。
“殿下想吃哪份?”谢梨初问。
“都放出来吧。”沈容槐走向小桌前。
清晨云厚,那日头透过层层云翳,呈照射般的模样,投入木窗。
两人对坐着,那小桌正巧就在窗前,秋粟很有眼色,将小窗半撑起后就带门退了出去。
谢梨初还未动筷,抬眸问了句:
“殿下大清早寻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瞧着沈容槐将粉玉糯瓷糕夹了一块儿在她碗中,这才缓缓说起。
“北疆那头的事,本与你无关,但本殿想了想,还是来问问你的意见。”
两人对上视线,沈容槐继续道。
“前段时日,北疆战报一片大好,就在清查山头匪窝时,扈将军却失踪了,连带着那一小队的人都死了。”
谢梨初微顿,她记得扈昀飞此人,是打小与沈容槐交好的。
“那扈将军此刻?”
“回来了。”沈容槐漫不经心答道。
谢梨初皱眉,下意识夹了块儿苦丝放入口中,那苦味儿弥漫开来,她思索了一会儿。
这才问道,“既然扈将军已经回来了,殿下却还是想来问我,恐怕不是将军的事,而是军中出了乱子?”
又是她能够想到的乱子,未等沈容槐接话,她接着补充道。
“是军中出了细作,对吗?”
沈容槐将她的思考,一点不落地看在眼中,带着些赞许点头。
他舀了勺碗中补汤,正准备送.入口中,却被人幽幽叫停。
“殿下的伤好些了么?”
沈容槐微顿,记忆瞬间被带到了那个晚上。
怀中温热的人儿抱着他,口中嘟哝不清地说些什么的样子,登时耳际有些发热。
“嗯。好多了。”说罢,他仓促瞧了眼桌上的东西,“先用膳吧。”
眼前女子得到回答,便也没再纠结,专心吃起碗里的东西来。
两人用得算不上慢,没一会儿便叫来秋粟撤走剩下的残羹。
无涯在帮衬着秋粟收拾,看着高大粗笨的男人,灵巧得帮着秋粟整理碗筷。
动作中并无一丝生疏,瞧着像是经常做这些事似的。
谢梨初陡然生出一丝好奇。
“平日里这些粗活,也都是无涯来做的么?”
“嗯。”答完后,沈容槐捕捉到了些什么,挑眉一笑,“太子妃以为是谁?”
无涯听到了主子间的谈话,虽然不敢多嘴,心中却是无比感恩。
还得是女主人看到了他的付出,殿下的心肝太黑了。
往日里尽将他一人当作三人使了。
谢梨初转头看过来,似是故意呛声,还拖长了尾音。
“噢——我还以为,以殿下的性子,至少要来十个娇奴美婢才满意呢。”
沈容槐明知她的揶揄,扯唇一笑。
“无涯一人足矣顶十个娇奴美婢。”
秋粟收拾好,拎着食盒往外走,将剩下的碟子交给无涯。
无涯乍一听这话,险些抱着盘子摔在地上。
谢梨初只当作没听见,站起身走动片刻,接着思考方才沈容槐提起的事情。
也不知方才是无涯还是秋粟没收拾好。
沈容槐瞧见桌前还有一小叠碗筷,正准备将人再喊进来。
却注意到最上头摆着的,是装了粉玉糯瓷糕的玉碗。
那碗中的糕点分毫未动,还保持着他夹给谢梨初时的原貌。
走动的片刻,谢梨初沉吟着,思索出了一个大概的计策。
“殿下,我知道该如何找出细作了——”
就在谢梨初坐回去时,沈容槐抬眸,幽幽来了句:“你不爱吃吗?”
谢梨初还未反应过来,什么爱吃不爱吃,愣了愣,顺着人的视线看过去。
沈容槐还伸出手指了指,“甜食,本殿记得你爱吃。”
她这才注意到,桌前还摆着方才那块糕点,心中轰地一声崩塌了。
她的确爱食甜,却是在生景儿之前的事情。
之后顾忌景儿还小还在长身子,自然什么好吃的、甜的东西,都一股脑塞给了景儿吃。
她试着试着,便爱上了带着苦味儿的东西。
由于太过细致了,方才谢梨初才一时没有想起来。
眼下叫她圆,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殿下记错了。”好在谢梨初反应快,她微微一笑,“方才殿下夹给臣妾的,臣妾已经吃了。”
“这是剩下的最后一块儿。”
左不过,沈容槐总不能真为了知道她吃没吃,去后厨翻出泔桶找证据。
某人将信将疑,颔首道。
“你继续说,方才的计策。”
......
北疆的气候比大魏要寒些,这会时间就已开始飞雪了。
空中棉花似地掉下些雪粒,却不多,且落落停停地,众人还在演武场晨练。
时不时传来齐声的喝喝声,扈昀飞与张副将走在一块儿。
“你快些吩咐下去,就按我方才说的做。”
张副将瞧着有些疑惑,眼神中还带着迷茫的意思。
他很快召集了几个队伍的领头士兵,将要求一一发下去。
小兵都挤在外头,无不好奇,有人吼道,“诶,李四!你别挤我!”
那名唤李四的是刚来不久的新兵蛋子,都被统一收在最末的队伍里。
他揽着方才吼他那人的肩,“赵三,你说,咱们副将这是干什么?”
“往日里都是聚在一起下达任务的,这回却是一个一个来。真叫人奇怪。”
那赵三白了眼李四,甩开他勾搭肩膀的手。
“你懂什么啊!这可是扈将军发下来的命令,指不定是分组协作呢?”
赵三的语气很是自豪,仿佛扈昀飞的军令是什么圣旨那般。
李四刚来不久,没见过他口中的扈将军有多么神武,自然没那么尊崇。
等几个领头的都出来了后,赵三李四围了上去。
“头儿,副将到底和你说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