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瑶光觉得自己该进去了,她缓步入内,朝着坐在母亲下首的那道消瘦的人影下意识就瞧过去。
他同样打量着她,那张跟程易截然不同的英俊容颜,带着些许的错愕。
他轻轻喊了一声:“瑶儿?”
程瑶光连忙躬身行礼:“瑶儿拜见二叔!”
母亲虽然跟程家撇清了关系,但是她没有!
她依然姓程!
程珏也起身还礼,还有些慌乱和局促。
程瑶光旋即眯眼笑起来:“二叔,你跟我想象中的有些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他疑惑询问:“瑶儿想象中的二叔是什么样子?”
她吐出三个字:“书呆子!”
程珏先是愣住,接着才窘迫开口:“二叔是读圣贤书,但也不至于到书呆子的地步,人情世故还是懂些的!”
他的话刚刚说完,外面就有小厮前来禀报:“老爷,听闻你从柳州书院回来,平西王送来请帖,想请你过府一聚!”
程瑶光心口微跳,平西王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看来,他这是有拉拢二叔的心思啊。
难不成是为了魏皇子?
据她了解,平西王府是魏皇子派。
未免给自己平添个劲敌,她势必不能让程珏去帮魏皇子。
她主动开口:“二叔,你难得回京一趟,你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应酬别人吗?瑶儿自小都不曾见过你,你就不想陪陪我吗?”
说出这句话,她自己都觉得牙酸。
但是为了留住程珏,她拼了!
反正,她是不能让他走!
程珏显然也没料到她会出言挽留,他回到京城,多少也听说了这个侄女的事迹,她出手狠辣,还敢带着娘亲当街休夫,再将程老夫人母子赶出侯府,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昭示着,她不是个好惹得。
他已经做好被她刁难,质问的准备了。
然而,她对他却十分客气。
甚至还有些讨好的亲昵!
这让他有些意外,更有些隐秘的欢喜。
他旋即开口:“瑶儿说的是,二叔既然回府,自然是要多陪陪你,那些不必要的应酬必须推掉!”
说完,他就看向小厮:“去告诉平西王,我家中琐事较多,须得谨慎处理,多谢他的好意,待将来抽出时间,定然会登门拜访!”
小厮领命离开,而程瑶光立刻就张罗人给他安排住处。
封氏看到她这么热情,就十分惊讶。
她欲言又止!
就连程珏也受宠若惊,从前程家母子在侯府的时候,偌大的院子,都没有单独给他留一个,却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正眉眼灿亮的询问他:“二叔,你喜欢哪个院子?青竹苑?还是墨香苑?”
程珏还不及回答,封氏就一把拽住了程瑶光的手腕,她低声说道:“瑶儿,我有些话要给你说,你先来我的房间!”
程珏就适时开口:“你们去说,我正好去院子里面逛一逛!”
他起身离开,而程瑶光就被封氏给拉进自己的房间。
她满脸担忧的说道:“瑶儿,你怎么能让你二叔住在咱们府里?他一个外男,又是我之前的小叔子,我怕外人说闲话!”
程瑶光这才反应过来,她只顾着拉拢二叔,倒是忘了母亲如今已经是姑**身份,着实不好再让外男住进来。
看到她眉心紧紧拧起来,封氏就关切询问:“瑶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瑶光就老实回答:“我想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二叔,不想让他被魏皇子的人拉拢,我已经跟他撕破脸皮,但凡他再重新回到圣前,我的日子就绝不好过,连带着湛王也处境艰难!”
封氏顷刻间就明白了她的担忧,既然对女儿有利,她自然就不能再把人往外赶。
至于会被人说闲话,她就装作听不到!
反正,她也没想着要嫁人了,名声什么的也无所谓。
她立刻点头:“好,那就留他住下!”
此时两人并不知道,程珏正站在青竹苑眺望。
他目光所向,正是封氏的院子。
他脑海里面回忆起那一幕,她穿着大红嫁衣踏进程府,他就坐在这里抚琴。
他抚了许久,哪怕手指头都流了血,他也没有停止。
程易醉醺醺的跑来骂他,他充耳不闻。
直到他砸了他的琴,他才吐出一句话:“大哥,祝你和大嫂百年好合,你要待她好,千万不要辜负他!”
程易就骂他是疯子,他拂袖离开。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京。
他封闭了所有跟程家有关的信件,直到这次得悉老夫人的死讯,他才得知京城程家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匆匆赶回,并没有大肆操办程老夫人的丧事,因为原本,她也不是他的亲母。
只命人将她埋掉,就赶紧前来探望封氏。
她还如从前,只是他的小侄女,却十分聪慧,尤其是那双眼睛,仿若能将人的灵魂给洞穿。
他小心将自己的心事隐藏,尽量不露声色。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要将自己留住在封府。
他求之不得!
不管如何,住进这宅子里面,能天天看到她,就已经让他很是满足。
程瑶光不知道自己那个叔父想了很多,也不知道他盯着母亲的院子足足有大半夜。
她睡了美滋滋的一觉,清晨醒来之后,就开始让青翠准备前去方家的礼物。
方琼黛亲自来接,眼圈还有些红红的。
程瑶光关切询问:“怎么了?是谁欺负你啦?”
她连忙否认:“没有,瑶儿,是祖母,她昨夜有些不大好,咳的很厉害,有几次都险些闭过气去!”
程瑶光面色登时沉了下去,记得前世的时候,方老夫人是在方家二郎和北盛公主回京之后,才悲伤离世的呀,怎么这一世却要提前?
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情,所以才加快了方老夫人的死亡之路?
不行,她必须救她!
她迅速开口:“黛黛别难过,我去劝劝你祖母!”
说完,她就提着青翠准备的小包袱往外面走去。
路上恰好碰到了程珏,他疑惑询问:“瑶儿,你这么早要去哪里?”
程瑶光开口:“二叔,我去探望黛黛的祖母,你难得回来一趟京城,多陪陪我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