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吹起她的长发,露出一张清冷如霜的脸。
是江苒!
白斩天脸色顿时阴沉:“江氏余孽。”
江苒一袭素衣,手持骨埙,黑发如瀑垂落。
每走一步,脚下的桃花便枯萎一寸。
走到近处,她放下骨埙,清冷的眸子直视白斩天:“害江氏灭族的罪魁祸首……该偿命了。”
江轻尘眼中的黑雾随着埙声稍退,蚕纹的侵蚀也停滞下来。
可他的眼神却空洞得可怕,如同木偶般静止不动,对外界再无反应。
“江轻尘!”我用力摇晃他的肩膀,声音发颤,“你醒醒……看看我……”
没有回应。
他的瞳孔涣散,仿佛灵魂已被拖入无尽深渊。
江苒的埙声停歇,冷声开口,“不死蚕吞噬神魂,但吞不掉执念,若他的执念是你,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我猛地抬头:“你是来杀他的?”
江苒黑眸如霜,却摇了摇头:“就算要杀,也得先斩了害江氏灭族的真凶。”
她指尖抚过骨埙,声音低哑,“……他毕竟,曾是我的……族人。”
我心脏狠狠一缩。
“要怎么做?”
“像在白山天池那样,入他识海。”江苒直视我的眼睛,“不死蚕正在啃噬他的记忆和神魂,若他神魂消亡,肉身就会沦为白斩天的容器。”
“好。”我毫不犹豫。
“你想清楚。”江苒突然厉声警告,“魂魄入他人意识,若你在里面死了,现实中的你也会魂飞魄散!”
我指尖一颤。
江轻尘的识海里,恐怕满是当年屠杀族人的血腥记忆。
那些枉死的亡魂,甚至他自己,都可能将我撕碎……
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我万劫不复。
“你以为我会给你们机会?!”
白斩天的狞笑骤然炸响!
祖桃树干裂开的巨口中,无数猩红根须如毒蛇扑来!
“我们来拖住他!”江苒纵身跃起,骨埙声再起,音波竟凝成实体,与根须绞杀在一处!
楼妄强撑着重伤之躯,将往生铃掷向空中,也想要助一臂之力。
只是,一根桃须突然刺向他心口。
“楼妄哥哥!”阴宁猛地推开他,袖中尸傀符燃烧,一具青面尸傀硬生生替他们挡下这一击!
“阴宁……”楼妄怔住。
少女嘴角渗血,却冲他一笑:“我可不是……只会躲在你身后的累赘。”
楼妄咳着血笑起来,摇晃的往生铃在他们头顶洒下金光:“你看这往生铃……像不像喜轿上挂的铃铛?”
阴宁苍白的脸突然染上薄红。
“如果我们死在这……今日就是我们俩的冥婚……”她轻声说,“这往生铃是我们的婚铃,我的尸……就是嫁妆。”
楼妄笑了,染血的手握住她的指尖:“好!”
“没时间了!”江苒的催促传来。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江轻尘。
他的眉宇间黑气萦绕,蚕纹已爬至下颌,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吞噬他最后的神智。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我知道,江轻尘的记忆深处,或许是充满血腥与杀戮的深渊。
那里可能有他最痛苦的记忆,最黑暗的执念……
但我必须找到他,哪怕要面对他最不堪回首的过往。
因为他是我的夫君,是我在世间最爱的人。
哪怕魂飞魄散,我也要将他带回来……
白山天池里,我跟他血水相融,从而进入他的识海。
而现在,我想要进入他的识海只有一个办法。
我把蕴含我的精血和他一缕魂的龙凤玉拿出来。
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龙凤玉上,殷红的血珠顺着玉纹蜿蜒而下,渐渐泛起微弱的光芒。
“江轻尘……”我低声念着他的名字,将玉佩贴近他的眉心。
“嗖!”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猩红根须如毒蛇般朝我心口刺来,速度快得让人没有任何防备!
“小心!”
江苒脸色骤变,但是他们三个都自顾不暇。
我浑身一僵,却无法中断与江轻尘的共鸣。
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那尖锐的根须就要刺穿我的心脏。
“锵!”
一道寒光闪过,桃须应声而断!
我猛地转头,瞳孔骤缩。
一道纤细的身影踏着满地血桃站在眼前不远处。
“江芮!”
我震惊万分的开口。
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中却燃烧着决绝的光。
“你……”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救我?”
江芮没有立即回答目光越过我,深深看了一眼陷入混沌的江轻尘。
那双总是盛满傲气的眼眸里,此刻竟流露出无尽的眷恋与痛楚。
“我恨你……”她轻声道,嘴角却扬起一抹凄然的笑,“可偏偏这世上,只有你能让他笑。”
她抬起手,又是一刀斩断袭来的根须,鲜血从她虎口渗出。
“你死了,他应该会很难过吧。”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她苦涩地喃喃了句。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刺进我的心脏。
“江芮……”
“别废话了!”她厉声打断我,说话时已经转过身,不愿让人看见流泪的脸,“还不快进去!我们撑不了多久!”
她的背影单薄却倔强,手中的短刀舞成一片寒光,将袭来的根须尽数斩断。
江芮欺骗过我,但现在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如果江轻尘神魂被啃噬殆尽,他就只剩下一具空壳。
我俯身,额头轻轻抵住他的,龙凤玉在胸前发出微弱的光。
“以血为誓,魂归同契——”
我低声念着。
龙凤玉骤然炽热,红光如丝线般缠绕将我们俩紧紧缠绕。
世界都逐渐陷入黑暗,我感觉自己在不停地下坠。
耳边,骨埙声与桃须厮杀,往生铃在风中叮咚,似冥婚喜乐。
“江轻尘……”我闭上眼,眼泪滑落,“这次,换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