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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几个制片人的目光瞬间变得饶有兴味，冯思成那双锐利的眼睛也微微眯起，所有人的焦点，都从陆远身上，转移到了他身后那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身上。
这是一个典型的下马威。
用最轻佻的语气，说着最捧杀的话，将刘泽言置于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尴尬境地。如果刘泽言表现出任何一丝愤怒或者怯懦，都会立刻落了下风，成为圈子里的笑柄。
陆远端着香槟杯的手没有动，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顾逸风。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冯思成，仿佛在等待刘泽言自己的回答。
这是他的考校。
他将刘泽言带到了罗马斗兽场的中央，而第一头狮子，已经露出了獠牙。他想看看，他亲手挑选的这把剑，在第一次出鞘时，锋芒究竟如何。
刘泽言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审视目光，有好奇，有轻蔑，也有纯粹的看热闹。
他上前了半步，与陆远近乎并肩，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谄媚，也不至于疏离。
“顾老师说笑了。”
“您是影坛的前辈，票房神话，我只是个刚入行的新人。能站在这里，亲眼见到冯导和顾老师这样的业界泰斗，已经是我的荣幸。”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对方，又明确了自己的位置，姿态放得极低。
顾逸风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果然是个只会说场面话的新人，无趣。
然而，刘泽言的话并没有说完。
他顿了顿，目光从顾逸风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那位始终沉默的冯思成导演身上，语气诚恳，却字字如刀。
“在龙腾，陆总教我的第一课，就是对前辈要保持尊敬，对艺术要保持敬畏。我想，这也是顾老师能取得百亿票房成就、冯导能成为一代宗师的根本原因吧。”
话音落下，周遭的气氛瞬间一变！
表面上是在夸赞，实际上却是在反将一军！
你顾逸风既然是前辈，为什么对我这个新人没有丝毫尊重？你既然是百亿票房先生，难道你的艺术成就，就是靠这种方式得来的？
潜台词，不言而喻。
几个原本看热闹的制片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这个新人，不好惹。
陆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很好。剑已出鞘，见了血。
“你！”顾逸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一个新人敢这么当众顶回来，而且用的是这种让他无法发作的方式。他要是再纠缠，就坐实了“为老不尊”、“打压新人”的名头。
“有意思。”
一直沉默的冯思成，突然开口了。
“牙尖嘴利。但演员，靠的不是嘴皮子。”
他指了指顾逸风，又指了指自己，“他，有百亿票房。我，有满柜奖杯。你呢，小朋友？你有什么？”
顾逸风闻言，立刻找到了台阶下，重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刘泽言，看他要如何应对这个死局。
刘泽言的腰背挺得笔直，面对冯思成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冯导说得对，演员不靠嘴皮子。”
“我现在，一无所有。”他坦然承认，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一部上映的电影，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奖项，票房更是无从谈起。”
周围响起几不可闻的嗤笑声。
“但是，”刘泽言话锋一转，眼中迸发出一股惊人的光亮，“我在《苍穹诀》里，演了清衍这个角色三百八十四场戏。我为他写了十万字的人物小传，揣摩过他每一个眼神的转变。我知道他在说‘天下’时，心里想的是苍生；说‘苍生’时，心里想的，却只是那一个人。”
“我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我只有他。那个活在我身体里，活在我心里的角色。”
“我相信，一个能被观众记住的角色，远比一串冰冷的票房数字，或者一座蒙尘的奖杯，更能证明一个演员的价值。票房和奖项，是结果，是身外之物。而角色，是根，是一个演员的命。”
全场死寂。
顾逸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什么叫“冰冷的票房数字”？这不就是在暗讽他顾逸风空有票房，没有能让人记住的角色吗？
而最让他憋屈的是，这偏偏是事实！他虽然号称百亿小生，但演的大多是商业大片里千篇一律的帅气主角，真正被业内外津津乐道的经典角色，一个都没有！
“说得好！”
冯思成那张严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赞许。他猛地一拍手，甚至吓了旁边人一跳。
“好一个‘角色是根，演员是命’！”
他看向刘泽言的眼神，彻底变了。从审视，变成了欣赏，甚至带着一丝找到同类的兴奋。
“现在这些小年轻，天天想着怎么上热搜，怎么炒作，怎么骗粉丝的钱，还有几个记得演戏的根本是什么？”冯思成扫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顾逸风，毫不客气地说道：“小顾，你听听！你那一百亿票房，能让你说出这种话吗？”
顾逸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冯思成不再理他，反而兴致勃勃地对刘泽言说：“你刚才说的那个角色，清衍？仙侠剧？可惜了，你这种演员，应该来拍电影。”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亲手递给刘泽言。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你那部剧拍完了，来我的工作室一趟。我明年有部新片，有个角色，我觉得……你可以来试试。”
轰！
那是冯思成的私人名片！圈内多少影帝影后想求都求不到的东西！冯思成亲自开口邀约试镜，这几乎等同于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剧组！
顾逸风为了拿到冯思成电影里的一个男三号，托了多少关系，请了多少顿饭，最后还是被一句“气质不合”给拒了。
而现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新人，只凭着几句话，就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刘泽言双手接过名片，微微鞠躬：“谢谢冯导，是我的荣幸。”
这份宠辱不惊，让冯思成眼中的欣赏更浓了几分。
陆远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在刘泽言接过名片的那一刻，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香槟。
“冯导，”陆远终于开口，声音淡然，“那就不打扰您了。我带他去和其他人打个招呼。”
“去吧去吧，”冯思成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跟这些满身铜臭的家伙聊，还不如回去看两页剧本。”
“走吧。”
刘泽言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两人转身离开这个小圈子，留下一地尴尬和震惊。顾逸风站在原地，手中的高脚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看着刘泽言离去的背影，那道身影明明还很年轻，却已经笼罩上了一层让他无法直视的锋芒。
陆远带着刘泽言穿过人群，所到之处，人们的目光都变得截然不同。如果说进来时是好奇和审视，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敬畏和一丝……忌惮。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充满力量的声音，从他们侧方传来。
“陆总，这么好的苗子，藏得够深啊。”
两人脚步一顿，转头望去。
只见华星传媒的董事长，王中海，正端着酒杯，笑呵呵地站在那里。而他的身边，赫然站着刚才灰头土脸的顾逸风。
王中海，正是顾逸风背后最大的靠山。
陆远看着对方那张笑面虎似的脸，眼睛微微眯起。
“王董，过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