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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会子自己提前烧冷灶,攀个交情,以后说不定还能跟着沾点油水呢!
马卓心里觉得好笑,这老头儿倒是滑头,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一流。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主动凑上来,又实打实地捎自己进城,这点面子得给。
再说,多个熟人多条路,以后在村里办事也方便些。
“赵叔您瞧您说的,忒见外了不是!”
马卓顺势把钱收了回来,脸上也挂着笑:“咱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以后要真有啥合适的营生,那还能忘了您?”
场面话说完,但马卓觉得这车也不能真就白坐。
赵老蔫嘴上说不要,可拖拉机烧的是柴油,不是喝西北风,那都是钱。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他又从兜里掏出五毛钱的毛票,硬塞到赵老蔫那满是老茧的大手里。
“赵叔,两块钱您不要,我也不跟您犟。但这五毛钱您必须拿着!”
马卓的态度很坚决:“这不算车费,就当是我孝敬您老买包烟叶子抽,或者给咱这老伙计买碗油喝!您要是不收,那我这心里头可过意不去,下次都不好意思再张嘴麻烦您了!”
他看赵老蔫还要推,又赶紧补了一句:“再说了,您瞧,我这还得劳您大驾,帮我把这死沉的麻袋拉到县城呢。”
“也不用您特意送我到地儿,您到县城边上哪个市场落脚,我就在哪儿下,保管不耽误您卖菜!”
话说到这份上,既全了赵老蔫的面子,又把实际问题解决了。
赵老蔫捏着那五毛钱,心里头熨帖得很,脸上笑得褶子都深了。
这马卓小子,是真不一样了!
办事敞亮,说话中听,还懂人情世故,看来自己这宝是押对了!
“行!你小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叔要再推辞,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赵老蔫乐呵呵地把那五毛钱揣进怀里贴身放好,“那就这么定了!坐稳当喽,咱们出发!”
拖拉机再次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喷着更浓的黑烟,朝着县城的方向突突突碾压过去。
……
与此同时,毛树根公社,马家小院。
送走了儿子,张显菊心里踏实了许多。
看着院子里暖洋洋的日头,她感觉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昨天买回来的家什还有一堆没拾掇利索。
她先把那口锃亮的新铁锅,用草木灰掺着水,使劲刷洗了好几遍,又架到灶上烧水,准备“开锅”。
然后把那些新碗新瓢,都搬到井边,用新买的胰子仔仔细细地洗刷干净,摆在太阳底下晾着。
妞妞也没闲着,颠儿颠儿地帮着妈递个东西,要么就蹲在地上,用小脏手拨弄着妈洗碗剩下的一盆肥皂沫子。
吹出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泡泡,咯咯直笑,玩得不亦乐乎。
忙活完了锅碗瓢盆,张显菊又把那几套崭新的被褥和床单抱了出来。
“娘,你看!嘎嘎!是我的嘎嘎!”
妞妞一看见印着小鸭 子的床单,立马扔了手里的肥皂泡,像只小燕子似的扑过来。
小手在崭新的布料上摸来摸去,喜欢得不行。
“是是是,都是咱妞妞的。”
张显菊笑着把印小鸭 子的那套单拿出来:“走,娘给你把这套先洗出来,晒干了晚上就能铺新被窝睡了。”
她打了满满一大盆井拔凉水,把新床单泡进去。
崭新的布料带着一股子浆过的硬茬茬的劲儿,在水里慢慢舒展开。
妞妞就乖乖蹲在盆边,小脑袋凑得很近,看着水里那些载沉载浮的小黄鸭。
日头暖暖地照着院子,张显菊挽起袖子,使劲搓着床单。
儿子出息了,家里有进项了,添了新家什,就连这洗洗涮涮的累人活计,好像也变得不那么熬人了。
就在这难得的安生劲儿里,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又尖又细、拔着嗓子喊的女人动静。
那声儿跟锥子似的,隔着院墙都扎耳朵:
“显菊妹子~~在家不~~?哎哟喂,我听说你家马卓那孩子开窍了?出息了?还会捣鼓钱了?哎呀呀,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啊!”
张显菊正搓得起劲,听见这动静,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僵。
这声音她可是熟得很。
不是旁人,正是以前住隔壁,后来男人跑运输发了点小财就搬到村西头住的刘翠 花。
一听到这声儿,张显菊心里头就像是猛地塞进了一团烂棉絮,腻歪得慌。
这刘翠 花,打以前做邻居那会儿,就没拿正眼瞧过她们家。
那时候家里穷,男人是个不着四六的赌棍,儿子又是个傻的,刘翠 花那脸上就差直接刻上瞧不起你四个大字了。
可她偏又是个手脚不干净、爱沾小便宜的主儿。
明明自家日子比张显菊家强不少,却三天两头往这边凑,不是借点油就是借点盐,要么就顺手牵羊拿几根柴火,偶尔还张嘴借钱借粮,数额不大,可借出去的东西,十回有九回打了水漂,有去无回。
偏偏家里那个死鬼男人,在外头怂包一个,还好个脸面,尤其爱在外人面前装阔气。
每次刘翠 花上门,他总是大手一挥就应了,还觉得自己仗义得很。
张显菊为这没少跟他怄气,可那男人根本听不进去,反倒嫌她小家子气,不会处事。
就这么着,刘翠 花每次上门都能捞着好处,吃定了她们家,可背地里却一点没耽误她四处嚼舌根,把她们家的难处当笑话讲给别人听。
后来她男人不知走了啥**运,跟着跑了几趟长途挣了点钱,立马就在村西头靠近大路的地方起了气派的砖瓦房,一家子风风光光搬走了,离她们这穷得叮当响的东头远远的。
打那以后,刘翠 花更是眼皮子长到了天上,见了张显菊,连个眼角都不带扫一下的。
今儿个这是吃错药了?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跑到她家门口来“道喜”?
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张显菊心里正不舒坦,旁边的妞妞反应比她还快。
小丫头一听见刘翠 花那尖嗓子,吓得小脸唰一下就白了,手里的肥皂泡也顾不上了,“刺溜”一下就钻进了堂屋。
躲到门后头,缩成一小团,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