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清门外站着的两人时，韩希的瞳孔骤然收缩。
“周宇？刘辰？”
月光下，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僵硬地立在门前。
周宇那瘦猴般的身躯此刻挺得笔直，矮小的个子却给人一种诡异的挺拔感；
而高挑的刘辰反而佝偻着背，像具被吊线牵着的木偶。
最骇人的是他们的眼睛。
眼白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瞳孔却收缩成针尖大小，在月光下泛着野兽般的幽光。
两人的嘴角以完全相同的角度上扬，露出八颗整整齐齐的牙齿，这个笑容像是用模具刻出来的，僵硬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
韩希刚开口，眼前的景象就让他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只见周宇和刘辰突然跪倒在地。
但他们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依然保持着那种诡异的微笑。
“韩……师兄……”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声调平直得没有一丝起伏。
周宇矮小的身躯开始不自然地抽搐，而刘辰修长的手指正在地上抓挠，指甲缝里很快渗出了黑血。
“如何？我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沙哑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车阳像团黏稠的血雾般从墙角渗出，灰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神色。
他枯瘦的手指间缠绕着几根几乎透明的血丝，那些丝线另一端连接着周宇和刘辰的后颈。
“车师兄？”韩希眉头紧锁，“这是你做的？”
车阳得意地咧开嘴，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按照师弟的吩咐，特意处理过了。”
他手指一勾，周宇和刘辰立刻像提线木偶般同步抬头，“抽了三魂，留了七魄，既能干活又不会惹事。”
月光照在那两张惨白的脸上，韩希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太阳穴处各有一个细小的血洞，里面隐约可见蠕动的血丝。
刘辰的右耳缺了半截，伤口处没有结痂，反而不断有黑血渗出，又被某种力量强行吸回体内。
韩希的胃部一阵翻腾。
虽然这二人多次设计害他，但看到曾经活蹦乱跳的同门变成这副模样，他还是感到一阵不适。
“我什么时候吩咐过……”韩希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他想起白天确实随口提过与这二人的矛盾，但万万没想到车阳会做到这种地步。
车阳误会了韩希的沉默，以为他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灰白的手指灵活地舞动着，周宇和刘辰立刻开始表演般地对韩希磕头。
“停手！”韩希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按住车阳的手腕，“他们……还能恢复吗？”
车阳呆滞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很不理解这个问题：“恢复？”
他歪着头，像在思考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血丝已经和脑髓长在一起了，要是强行抽离……”
他做了个“砰”的爆炸手势。
夜风吹过，带来一股腐坏的血腥味。
韩希这才注意到，车阳的灰袍下摆沾满了可疑的黑色污渍，袖口还有未干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车师兄，”韩希深吸一口气，“我确实与他们有过节，但……”
“但什么？”车阳突然激动起来，周身的血雾剧烈翻腾，“他们想害你！”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收紧，刘辰立刻发出非人的惨叫，“弱肉强食，这不是血炼宗的规矩吗？”
韩希看着在地上痛苦抽搐的两人，突然意识到车阳根本不是在替他出气，而是在享受这种操控他人的快 感。
那些连接在周宇和刘辰身上的血丝，此刻正像活物般蠕动着，不断从他们体内抽取着什么。
然而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这两人已经彻底沦为车阳的“作品”了。
车阳灰白的眼珠转了转，注意到韩希紧抿的嘴唇。
他像条讨好主人的老狗般凑近半步：“师弟，修仙界本就弱肉强食……”
他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个切割的动作，“他们想害你，就该想到这般下场。”
韩希别过脸去，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
他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更不愿看到车阳说起“处理”同门时那种兴奋的眼神。
好在车阳识趣地没再继续。
他枯树皮般的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容，从袖中掏出一个通体漆黑的葫芦。
“其实……”车阳的声音突然变得谄媚，“我这次来，还想讨要些师弟的……那个……”
葫芦口自动打开，里面飘出甜腻的血腥味。
韩希这才想起白天的承诺，无奈地伸出胳膊：“取吧。”
车阳灰白的眼珠瞬间亮得吓人。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在韩希腕间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如小溪般流入葫芦。
更诡异的是，那些血液在葫芦里竟然发出“咕咚咕咚”的沸腾声，像是活物在欢饮。
当最后一滴血落入葫芦，韩希手腕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露出粉 嫩的新皮。
车阳死死盯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喉结上下滚动：“师弟这恢复速度……究竟练的什么功法？”
“没什么特别的。”韩希随意地活动着手腕，“就是……多呼吸新鲜空气？”
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一时有些凝固。
“哈哈哈！”车阳突然大笑，声音像锈铁摩擦，“好一个‘大口呼吸’！”
他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是将黑葫芦贴身收好。
在修仙界，打探他人功法本就是大忌。
韩希正想借口休息送客，车阳却突然掐诀念咒。
那枯瘦的手指快得出现残影，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血线。
这些血丝交织成复杂的符纹，最后凝结成一碗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铁锈与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喝了它。”车阳不由分说地将碗塞到韩希手中，“可能……会有点疼。”
他说“疼”这个字时，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像是在憋笑。
韩希狐疑地盯着碗里蠕动的液体：“这是……”
“就当是……回礼。”车阳灰白的眼珠闪烁着诡异的光彩，“放心，以师弟的体质，死不了。”
碗中的液体突然像活物般攀上韩希的手腕。
他还没反应过来，整碗符水就自动涌入口中。
又腥又辣，像是吞下了一团燃烧的荆棘。
“你——！”
韩希刚要发怒，车阳的身影却已化作血雾消散在夜色中，只留下一串癫狂的笑声在院落里回荡。
最初的灼烧感过去后，一股奇异的热 流开始在经脉中奔涌。
韩希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踉跄着扶住门框，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架在火上烤。
更诡异的是，他忽然“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知。
韩希感知到了，周宇和刘辰就站在三丈外的槐树下。
他们呆滞的面容，僵硬的四肢，甚至体内流淌的……血丝，都清晰得如同亲眼所见。
韩希鬼使神差地动了动手指。
“咔嚓。”
远处的周宇突然同步抬起右手，动作之迅猛直接扭断了腕骨。
但他毫无知觉，依然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微笑。
“这是……控制权？”韩希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他能感觉到，只要心念一动，就能让这两个“血傀儡”做任何事——包括自我了断。
夜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
周宇和刘辰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四只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韩希。
月光下，他们的嘴角同时上扬，露出八颗一模一样的牙齿。
韩希突然注意到一个毛骨悚然的细节。
当自己呼吸时，周宇和刘辰的胸口也在同步起伏；
当自己眨眼时，他们的眼皮也会同时颤动。
就好像……
他们正在变成韩希的提线木偶。
“车阳这个疯子……”韩希咬着牙骂道。
他尝试切断这种联系，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那碗符水就像在他和血傀儡之间架了座桥，而且桥面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固化。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韩希这才惊觉已是子夜。
他强忍着体内翻腾的热 流，踉跄着退回屋内。
关门时，他最后瞥了一眼院外。
周宇和刘辰依然站在原地，四只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如同等待主人命令的忠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