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希用拇指缓缓擦过嘴角，指腹上沾染的猩红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他盯着那抹血迹，突然咧开嘴笑了——这个笑容让南威后背莫名一凉。
“速度比刚才快了至少三成……”
韩希甩了甩发麻的右臂，破损的衣袖下，被震裂的虎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力道也够劲，差点没挡住。”
血狱峰灼热的风卷起少年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兴奋到发亮的眼睛。
韩希突然向前踏出一步，扫帚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圆弧：“再来！”
这声催促来得太突兀，连处于狂暴状态的南威都怔住了。
壮汉虬结的肌肉绷紧又放松，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盯着对面。
这个被他轰飞出去的少年非但没逃，反而像闻到血腥味的狼一样亢奋？
“哈……”
南威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怪笑，伤疤纵横的脸扭曲着，
“老子宰过二十七个修士，你是头一个急着找死的。”
他说着狠话，眼角却不受控制地抽搐。
韩希胸口那道被他拳风撕裂的伤口，正在以诡异的速度愈合。
暗红色的血痂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粉 嫩皮肉。
这景象让南威想起去年在秘境里遇到的千年血参精，那东西被砍成两截都能自己接回去……
但眼前这小子分明是个人类！
“赤煞回春咒？”南威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突然暴起发难。
他粗壮的手臂青筋暴突，拳风撕裂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尖啸：“装神弄鬼！”
韩希旋身避让，扫帚杆与铁拳相撞迸出火星。
借着力道后撤时，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咔咔”声。
这是他那断裂的肋骨正在自动复位。
这种熟悉的愈合感让他想起后山那些被砍断后第二天就冒新芽的竹子。
南威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作为经常把人揍得血肉模糊的专家，他太清楚正常伤势恢复该是什么速度。
就算是药王谷那些整天泡在灵液里的嫡传弟子，也不可能在战斗中途就……
这**根本不合常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南威的咆哮里罕见地带上一丝动摇。
他狂暴化后的身躯已经开始渗出细密血珠，这是强行提升修为的反噬。
原本打算三招内解决战斗的计划，此刻正随着韩希越来越快的恢复速度土崩瓦解。
“我说……”韩希突然歪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
这句话像刀尖捅进了南威最敏感的神经。
壮汉周身腾起血雾，十指关节爆出炒豆般的炸响。
但在他扑杀而来的瞬间，韩希已经摆出了标准的格挡架势——扫帚横架，膝盖微曲。
两人碰撞的冲击波震碎了方圆十丈的赤红岩体，碎石簌簌滚落进山体裂缝中，许久才传来岩浆吞噬物体的“嗤嗤”声。
蒸腾的热浪里，南威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拳头正在被某种无形力量推开。
不是格挡，更像是……
被反弹？
“原来如此。”韩希的声音混着血沫却异常清晰，“你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太久吧？”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南威野兽般的直觉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
每当他给韩希造成伤害，对方不仅恢复如初，格挡的力道还会比上次更强。
就像……
就像在拿他当磨刀石！
“找死！”南威的嘶吼已经不太像人类的声音。
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双拳化作血色残影狂轰滥炸。
但这次韩希没再后退，扫帚舞出的弧光精准截住每一记杀招，碰撞声密集得如同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
战局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韩希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手中的扫帚如同他肢体的延伸，每一次格挡都精准得令人心惊。
南威那原本狂暴如飓风的攻势，在他眼中已经变成可以预判的轨迹。
肌肉收缩的幅度、拳风压来的角度、甚至南威喘息时那半秒的停顿，都成了他判断时机的信号。
“砰！”
又是一记重拳轰来，韩希手腕轻转，扫帚杆以微妙的角度斜架上去。
这一次的格挡堪称完美。
南威的力道像是打在棉花上，紧接着又以更强的劲道反弹回去！
“呃啊！”
南威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拳头，指关节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更让他惊骇的是，这股痛感如此熟悉。
分明就是他自己刚才打出的力道！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南威的下巴滴落，在赤红色的岩石上烫出一个个小坑。
他粗壮的胸膛剧烈起伏，像破旧的风箱般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那双曾经凶光四射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这不可能……”
南威嘶哑地低吼，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老子明明在揍你，为什么……”
他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低头看向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
那些伤口，不正是他最擅长的重拳造成的吗？
韩希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扫帚在他掌中转了个漂亮的圆弧：“南师兄，你的拳头变慢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但眼底跳动的战意却愈发炽热。
远处观战的外门弟子们早就炸开了锅。
“我没看错吧？南威在流血？”
“那个扫地的居然还没倒下？”
“你们看南威的动作，跟喝醉了似的……”
议论声像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这些平日里对南威畏之如虎的外门弟子，此刻全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有几个胆大的甚至往前凑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不久前前，他们还信誓旦旦地打赌韩希能撑过几招。
有人说是三招，最乐观的也赌不过十招。
可现在呢？
这个少年杂役不仅站得笔直，连衣角都没怎么破损。
反倒是凶名赫赫的南威，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似的。
“见鬼了……”
一个瘦高弟子揉了揉眼睛，“南威那记开山拳，可是能把黑岩犀牛的头盖骨都打碎的威力啊！”
他旁边的小胖子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快看南威的右手！”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看去，顿时一片哗然。
南威那堪比精铁的拳头，此刻竟然诡异地扭曲着。
无名指和小指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弯折，显然是骨头断了。
南威死死咬住后槽牙，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
强行提升修为的反噬正在发作，每一块肌肉都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更可怕的是，对面那个小子似乎越打越精神，那双眼睛亮得让他心里发毛。
“混账东西！”南威突然暴喝一声，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灵力。
他的皮肤表面再次渗出骇人的血珠，但这次明显不如之前浓密，“老子要撕了你！”
他像头受伤的野兽般扑来，动作却已经没了最初的凌厉。
韩希甚至有时间调整呼吸，然后——
“铛！”
又是一次完美的格挡。
南威的拳头被震开的瞬间，韩希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痛苦。
这一次反弹的力道，让南威整条右臂都不自然地垂了下来。
“南师兄。”韩希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攻击越来越弱吗？”
这个问题像柄钝刀，狠狠扎进南威的自尊心。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他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每一拳都在变轻，每一次进攻都在消耗所剩无几的体力。
而对面那个该死的扫地小子，居然连呼吸都没乱！
观战席上的议论声更大了。
“我是不是眼花了？南威在发抖？”
“你们看他的腿！站都站不稳了！”
“那个韩希……到底是修炼了什么功法？”
汤妙梦站在人群最前方，红唇微微上扬。
她早就看出端倪了——韩希每次格挡时，扫帚上都会闪过一道几不可见的金光。
那绝不是什么普通功法，而是……
“借力打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轻声呢喃，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这小子，藏得真深啊。”
战场中央，南威的膝盖突然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勉强用左手撑住地面，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汗水浸透了全身，在赤红的岩石上汇成一小片水洼。
韩希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后退半步，扫帚斜指地面：“还要继续吗？”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南威的心理防线。
他抬头看向韩希，眼中的凶光终于被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那是他踏上修行之路后，第一次体会到的……
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