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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刘氏身为侯夫人,实在没必要对梁女君这个尚无诰命的女君这样客气。
但今时不同往日,永安侯府的爵位本就是虚衔,如今又因为上次宴席的事情颜面尽失,永安侯甚至被连累的丢了官职。
想要官复原职,还得看陆二郎脸色。
情势所迫,刘氏再不愿意低头,也得笑脸相迎,客气中甚至带了一丝讨好意味。
“上次宴席,实在是个误会,孩子不懂事……”
梁女君正在寻找姜璎的身影,闻言倏忽一声冷笑,刘氏母女是她安排入席的,她们打得什么鬼心思,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过,居然还敢在这狡辩!
“孩子不懂事?难道刘夫人这个母亲是做摆设的不成?”她冷冷讥诮,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之色。
这对母女,不仅磋磨着她的阿池,还险些害她助纣为虐!
**婢之女,果真上不得台面!
“姨母。”
听到这声呼唤,梁女君身上的冷意迅速融化,神情顷刻柔和,“阿池。”
她看也不看刘氏缤纷多彩的脸色,担忧地望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你不是一贯不爱出门吗,怎么今日到这儿来了?告诉姨母,是不是有人逼你的?”
姜璎看了眼刘氏,她面色已经不能用难堪来形容了,僵硬的笑容贴在脸皮上,就像哭笑小丑的面具。
刘氏内心快气疯了。
这个梁氏,简直欺人太甚!
她以为她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命好嫁到了吴郡陆氏,说不定现在连给她捧脚的资格都没有!
好在,姜璎还是向着她的。
姜璎冲梁女君粲然一笑,凤眸微微弯起,像是被繁星簇拥的新月。
“姨母多虑了,没有的事儿。”
算不上逼迫,毕竟她本就是冲着小荷的身契来的。
梁女君于是淡淡看了刘氏一眼,“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刘氏勉强一笑。
虽然挽回了颜面,但看着姜璎像小猫儿似的,在亲近的人面前自然而然地袒露肚皮,甚至脸上笑容都那么真心实意。
刘氏简直如鲠在喉,一颗心仿佛掉到了油锅里。
无比煎熬。
才短短几日,她就这么亲近梁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就难免心生不甘。
刘氏心中暗恨,明明是永安侯府养了姜璎十年,这梁氏好不要脸,别人栽树她摘果——就知道占便宜!
“刘夫人杵着做什么,不是请我来解开误会吗?既然如此,说罢,我听着呢。”
梁女君姿态高贵,从刘氏身边经过,木屐无声,曲裾如波纹,自然而然居于主位。
一出反客为主,摧毁了刘氏强撑的骄傲。
梁女君一贯和气,又善于经营关系,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交游广阔。所以当她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对永安侯府的不喜,几乎所有人都站在她这边。
平日同刘氏交好的贵妇们不约而同疏远了她,只剩下寥寥几个关系亲近的,好言相劝。
让刘氏去给梁女君赔个不是。
她们以为永安侯府会得罪梁女君,是因为那场闹出笑话的宴席。
实则不然。
宴会算什么东西?
能让梁女君如此动怒的,是姜璎这些年的遭遇。
狭长的凤眸落在刘氏身上,似轻蔑,又似厌恶。
“我倒是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能让刘夫人如此兴师动众,请我过来。”
姜璎眨了下眼,虽然知道姨母对永安侯府和卫国公府十分厌恶,但也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给面子。
刘氏本就在病中,一直强忍着咳意,想要好声好气同梁女君说话,结果她的一再忍让换来的却是得寸进尺!
她身为彭城刘氏的嫡次女,自幼被娇宠长大,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就是先前去卫国公府要人,王氏也不敢这样对她说话!
刘氏控制不住火气,不冷不热道,“我虽在病中,但也听说女君自称是我家阿池的姨母。这倒是巧了,不知她亲生父母又在何处?”
梁女君眼神骤冷,刘氏却自顾自道:
“想当初,雪灾暴虐,死伤无数,幸而我儿承祁将阿池从流民堆里捡回来。要不然,我也不能多这么一个贴心孩子。”
说着感伤地掖了掖眼角湿润,“这些年,我一直将阿池视作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幼年怕雷雨,我便亲自抱着她哄她入睡,虽说后面阿宝回来,一碗水没能端平,但在我心里,阿池永远是我们永安侯府的姑娘。”
“今日请女君过府,一来是我身子不便,二来也是为着这些事情。阿池性情单纯,我难免怕她被三言两语哄骗了去,若真是亲戚皆大欢喜,若不是……可不就成误会了?”
刘氏闷咳几声,见梁女君面色阴沉,心中畅快无比!
一直憋在胸口的郁气总算得到纾解。
梁氏自己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女,要不是好命得王老夫人垂怜,谁知道现在在哪儿接客!
梁女君倏忽一笑。
她不紧不慢起身,绰约多姿的身影宛如月宫仙子,气韵高华。
“刘夫人说话,当真是有趣。”她来到刘氏面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
清脆的声响惊住了所有人。
当场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刘氏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死死地瞪着梁女君,尖声道:“你、你敢打我!”
仆婢们慌乱不已,不是她们护主不力,而是谁都没想到,梁女君竟然会这样掌掴永安侯府的女主子!
“姨母!”
姜璎也被吓了一跳,生怕梁女君吃亏,连忙走过来,对刘氏道:“姨母性情率真,并非有意如此,还请夫人见谅。”
梁女君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刘氏却勃然大怒,气血上涌,声嘶力竭地怒吼。
“你维护她?你维护她?”
“我是你的母亲,如今受了委屈,你竟然反过来竟然维护她?!”
眼泪猝不及防滚落。
如果说梁女君这一记耳光让刘氏倍感屈辱,那么,姜璎的维护则让她大受打击。
刘氏含泪看着姜璎,痛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我……”
梁女君轻轻拍了拍姜璎的手,示意她不必如此紧张。
打了就打了,有什么大不了?
“区区一个**婢之女,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梁女君漫不经心道。
“我就是让人打烂你的嘴,你母亲见了我,也得称呼一声贵主,谢我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