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熟悉的樟木箱,一下子把姜璎的思绪拉回永安侯府。
她在那生活了整整十年。
平心而论,那段灰扑扑的记忆,也并不全然都是煎熬酸楚,偶尔也会出现短暂的光彩。
即便一开始只是作为一个安抚刘氏的替身而存在,但姜承祁怜惜她年幼无辜,永安侯感慨她老实懂事,就连刘氏,也会在暴雨雷鸣之际,将她搂在怀里。
“有阿娘在,不怕、不怕啊。”
就算只是移情,姜璎也感念那一瞬的温暖依靠。
她在永安侯府的东西不多,尤其是姜宝瑜回来之后,半年内只做过一身衣裳。
但樟木箱中,却叠着好些柔软舒适的女孩旧衣,最上头压着竹蜻蜓、鲁班锁等颇有童趣的玩具。
练习的字帖书稿,从稚嫩到娟秀,厚厚一沓摆放的整整齐齐,还有姜璎自己研究的一些养身药膳的手札。
一把银锁掉在木箱角落。
姜璎慢慢弯下腰,将它拾于手心。
她年幼时曾因身处陌生环境而睡不安稳,姜承祁就把自己从小佩戴的银锁送给她,老气横秋道:“阿娘说这锁是开了光的,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冰凉的手感于是陪伴她好几个秋冬春夏。
姜璎垂眸看着这些旧物。
明明只过去短短几月,却给人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像姜宝瑜回来之后,整个永安侯府发生翻天覆的改变,整整半年,姜璎无时无刻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看这么久,是准备把这些破烂供起来?”
赵咎抱着手臂,居高临下道:“你要供也可以,但不许出现在蓼莪院。免得刑如风那个大嘴巴,去外头造谣我送你破烂,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刑如风:……
我呸!
姜璎抿嘴而笑,把银锁放回原位,其他也就罢了,但她自己的手札还是有些用处的。
这些年为了刘氏能够养好身体,她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都说久病成医,她也快成半个郎中了。
“不会放蓼莪院的。”她保证道。
答应的这么爽快,赵咎反而不满意。
“你也是蓼莪院的主人,有一半话语权,实在要放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语气似乎在暗示什么。
姜璎翻着手札,头也不抬道:“可你会不高兴呀。”
一些旧物而已,如何能跟赵咎相提并论?
“更何况,我可以重新抄一份手札,这样应该就不算破烂了。”
她眉眼弯弯,藏着令人不易察觉的狡黠。
鲜活而动人。
“钻我空子呢?”赵咎轻哼一声,本来想板着脸的,结果实在抵挡不住好心情,杏目含笑似嗔,嘴角上扬弧度压都压不住。
他帮她一起把手札搬出来,眼中愉悦分明,但还是警告道,“少拿甜言蜜语蛊惑我啊,我可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黑锅从天而降,姜璎一脸冤枉。
她什么时候说甜言蜜语了?
赵咎不听她狡辩,让人把樟木箱子抬到库房,尘封个两三年,谁还能想起来的这堆破烂。
永安侯府不会以为靠这点东西就能打动姜璎吧?
真是笑话。
仆婢端来铜盆净手。
明明一人一个,赵咎偏要和姜璎挤在一起。
“赵九郎君,你的手好长。”姜璎比量了一下,发现赵咎的手不仅能完全将她覆盖,还长好大一截,忍不住发出惊叹。
“你喜欢吗?”
赵咎忽然凑近,姜璎闻到了一抹淡淡的清甜,像是熟透的果香,她脱口而出,“你吃桃子了?”
“……”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姜璎嘀咕道:“真的很像桃子的味道啊。”
赵咎擦了擦手,捏住她的脸颊,嫣红的唇瓣被迫张开,香薷等人立马端着铜盆退下。
“要不要尝尝?”他很有礼貌地提出建议。
“窝……”姜璎口齿不清,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堵住了嘴。
赵咎抚着她的脖颈,哄她亲自品尝。
近在咫尺的呼吸变得黏腻而浓稠,细微的水声与心跳一同放大。
舌尖被吮得发麻,麻得头脑发昏,手脚无力,几乎喘不上气。
赵咎最后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才大方地放过她。
“尝出来没有?”他明知故问,“要不要再尝尝?”
蔫坏蔫坏的。
把姜璎吓得赶忙捂住嘴,瓮声瓮气道:“不要!”
赵咎胸腔震颤,那点儿郁闷可以说是烟消云散,“那你喜欢桃子的香味儿,还是梅花的香味儿?”
姜璎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一下,“都好闻,桃子甜甜的,梅花清冷又勾……”
话说一半猛地急刹。
差点被口水呛到。
姜璎咳了几声,又捂住嘴,脸都憋红了,一双眼睛飘忽不定。
“我、我想起来一件事情。”生硬地转移话题。
“哦?什么事儿?”赵咎眼底藏不住笑意,勾人是吧?刑如风说的果然没错,就算是最端庄克制的女郎,也禁受不住那种欲语还休般的清冷诱惑。
姜璎绞尽脑汁,“我这几日先住在世子夫人这边,等,等老夫人走了,再搬回来。”
“那她要是一直不走怎怎么办?”
“……”姜璎卡壳了一下,一直不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她还想把孙女塞给我。”
赵咎幽幽控诉,“阿池,你太软弱了,所以她才敢这么做,你一点儿都不知道保护我。”
姜璎心虚起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赵咎不大相信,“是吗?”
姜璎连忙保证,“是的!”
“这是你应该做的,别想有奖励。”赵咎瞥她一眼,保护自己的夫君,天经地义。
姜璎点点头,仿佛被赋予了一种神圣的使命,她一定会对赵老夫人等人严防死守!
要是王氏他们在这,估计要给姜璎驱邪。
再啐赵咎好几口。
还没成亲就这么不要脸!真成了亲,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殊不知,赵咎心里已经打定主意。
他要推迟婚期。
原本定的八月中旬,虽然早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准备。
但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王氏如今胎象不稳,不好太过操劳,筹备婚事的重担便落到了郑氏头上。赵老夫人又在这个时候入了京,跟活祖宗似的,总得伺候着。
赵咎半阖了眼,既然这样,倒不如推迟日子,等他处理好一切潜藏的隐患,父亲归京,一家团聚,再风风光光办婚礼。
别人有的,姜璎自然不能少。
别人没有的,赵咎也会给她准备好。
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