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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夜场结束得晚,南城却迎来一场倒春寒的雨。张云雷站在侧门外檐下,白衬衣外只套了件薄麻马甲,指尖夹了根没点燃的烟——他戒烟有阵子了,只在熬大夜时习惯叼一根过干瘾。雨线斜织,橘黄路灯下像无数银针落地。
林莜莜举着一把黑伞小跑过来,运动鞋踩进水洼,溅起的泥点落在她牛仔裤脚。她喘着气把伞往他那边倾:"车停在B区,要走三分钟,你...会冷吗?"
张云雷垂眼,目光掠过她湿漉漉的发梢,伸手接过伞柄,"我来吧。"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指背,冰凉。莜莜下意识缩了缩,他却把伞往她那边偏了六十度,半边肩膀立刻被雨蒙上一层亮雾。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像老旧唱片机的唱针。张云雷调了车内暖气,顺手把副驾前的保温杯递给她——杯身是淡粉色,杯口缺了一小块搪瓷,看着有些年数。
"生姜红枣,刚才九郎塞给我的,驱寒。"他说得随意,仿佛这只杯子不是他平常专用。
莜莜捧着杯,热气在两人之间升起,模糊了挡风玻璃的一角。她低头吹了吹,忽然想起要问:"你...一会儿回哪儿?"
"工体那边公寓,明早录音。"张云雷撑着方向盘,侧脸被路灯切成明暗两段,"你呢?"
"我把素材送回机房,大概剪到凌晨。"
"又熬夜?"他皱眉,声音却压得很低,"纪录片比命还重要?"
莜莜抿了一口甜辣的姜茶,耳尖被热气熏得发红,"第一期样片下周交,我...不想拖。"
张云雷没再说话,只伸手把暖风调高一度,指尖在按钮上停了两秒,像在思考什么,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雨越下越大,高架桥堵车。红色尾灯连成一片,雨幕里像缓缓流动的熔岩。莜莜把电脑包抱在膝上,屏幕亮着,是一段白天拍的练功素材——
画面里,张云雷穿黑色大褂,水袖甩出漂亮弧线,折扇"啪"地打开,腕骨凌厉。镜头推近,他忽然抬眼,目光穿过镜头,直直看向屏幕外的她。
莜莜正要点暂停,身旁的男人忽然开口:"这段剪进去?"
她吓一跳,"你...开车还能看?"
"余光。"他轻笑,指尖敲方向盘,"拍得太正经了,不像我。"
莜莜小声辩驳:"我要的是舞台背后的你。"
"背后的我?"张云雷顿了顿,声音低下去,"那得跟得再近点。"
话落,他打了右转灯,把车顺势滑到高架应急停车带。莜莜瞪大眼:"怎么了?"
"雨太大,看不清路,等等。"他熄火,拉上手刹,侧过身来看她,"顺便——让我瞧瞧背后的我长什么样。"
车厢瞬间安静,只剩雨点砸顶篷的噼啪。张云雷把中央扶手折起,两人之间再无阻隔。他伸手,用指背拨开她额前碎发,那一点冰凉让莜莜呼吸停半拍。
"莜莜。"他声音比雨声还轻,"拍我,你怕过吗?"
莜莜愣住,老实点头:"怕。"
"怕什么?"
"怕你粉丝,怕片子扑,怕..."她攥紧保温杯,"怕我越界。"
张云雷低笑,胸腔轻震,"那你知道我怕什么?"
莜莜抬眼,撞进他深黑的瞳孔。他一字一句——
"怕你跑。"
话音落下,他俯身,额头抵在她眉心,没有吻,只是这样抵着,像把彼此的心跳调到同一频道。莜莜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他马甲的缎面,指尖发颤。
"我不跑。"她听见自己说。
张云雷闭上眼,长叹像雨刷扫过玻璃,"行,那再越点界,我兜着。"
十分钟后,雨势转小,车流开始蠕动。张云雷重新启动车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在并入主道时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把电脑合上,眯会儿。到机房我叫你。"
莜莜乖乖合上屏幕,却睡不着。窗外霓虹被雨水晕成水彩,她悄悄侧头——
男人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支车窗,雨线在他睫毛上碎成星点。她忽然想起自己纪录片里缺失的那段旁白:
"传统艺术在时代里被冲刷,却总有一些人,像雨夜高架上的路灯,固执地亮着,等一个懂它的人停下来。"
她不知道,这段词后来被他写进返场,唱成了新编《清水河》的尾奏。
凌晨一点,机房楼下。张云雷把车停稳,绕到副驾帮她拿电脑包。莜莜要接,他侧身避开,"机器沉,我送你上去。"
"会被同事看到..."
"看到就看到,"他挑眉,"我又不是贼。"
电梯里,白炽灯冷得发蓝。数字跳到七层时,他忽然开口:"明天我录音到下午四点,结束后有空。你不是说缺观众视角的素材?"
莜莜眨眼,"你要来机房?"
"嗯,当回免费劳动力。"他顿了顿,声音低哑,"顺便...监工。省得你又不吃饭。"
叮——电梯门开,莜莜想笑,鼻尖却发酸。她伸手拽住他袖口,"张云雷。"
"嗯?"
"谢谢你...的雨夜加班。"
张云雷垂眸,嘴角勾了勾,"谢就免了,剪片子时,把我剪帅点。"
——电梯门合拢那瞬,他抬手,在冷白灯光里朝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莜莜抱着电脑包,站在空荡走廊,听见自己心跳砰砰,像雨刷一下一下,把"越界"两个字,刷得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