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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无声滑开,池鸢跟在盛明栩和傅渊身后。
盛明栩显然早有安排,前台小姐只是恭敬地欠了欠身,便引着三人往VIP电梯走去,全程连一句多余的问询都没有。
池鸢望着走廊两侧悬挂的抽象画,只觉得那些扭曲的线条像极了自己此刻混乱的思绪——上一次来总部见主管,还是三个月前汇报工作,那时谁能想到,再次见面竟是为了如此荒唐的缘由。
主管的新办公室比从前大了一倍,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楼。
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才缓缓转身,熨帖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威严。
“主管,您升职了,我……”池鸢刚想开口道贺,话头就被截断。
“你怎么,想我了?”主管挑眉看向她,目光却在扫过盛明栩时微微一顿,随即落在傅渊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今天倒是稀客,带了两位大人物过来,是有什么棘手事?”
池鸢脸颊发烫,赶紧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之前R先生附体,我施法让他离开本体,没成想他竟附到了盛先生身上……现在想请您帮忙,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胡闹!”主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节叩响桌面,发出沉闷的警告声,“你还敢擅自引导魂魄附身?池鸢,你可知这严重违反了公司第七条规章?”
池鸢低下头,手指绞着裙摆:“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有什么用?”主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入职才多久?经手的案子屈指可数,就敢如此妄为?这种工作,交到你们这些无法控制私欲的凡人手里,果然迟早要出乱子!”
“主管。”盛明栩往前一步,周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场,“现在追究责任无济于事,直说吧,该怎么解决。”他看了眼腕表,眼底的焦灼藏不住。
主管瞥了他一眼,语气稍缓:“R先生的本体我查过了,市三院的植物人,一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
他顿了顿,看向盛明栩体内的R先生,“你可以回去,但醒来后会失去所有相关记忆,从此与他们再无交集,断了因果,自然不会再出纰漏。”
R先生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盛明栩的身体晃了晃,随即露出一个属于少年人的、大大咧咧的笑:“行,只要能回去,忘就忘了!”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人。主管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通体漆黑的手镯,上面刻着细密的银色纹路,看着像某种古老的图腾。“池鸢,你留下。”
池鸢心头一紧,眼睁睁看着那手镯套上自己的手腕,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竟像是生了根般,再也摘不下来。
“这是……”
“禁锢手镯。”主管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飘忽,他缓缓站起身,周身的气场陡然一变,原本锐利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几分慵懒,“忘了告诉你,我本体是猫神,守着这人间的阴阳秩序。”
池鸢惊得瞪大了眼睛,还没从“猫神”两个字里回过神,就听到更荒唐的惩罚:“为了惩戒你的过错,罚你数遍这座城市里所有的猫。”
“什、什么?”池鸢怀疑自己听错了,数猫?这和她犯下的错有什么关系?
“数错一只,或者漏数一只。”主管转身走向窗边,说话时尾音微微上翘,带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狡黠,“盛明栩就永远别想从沉睡中醒过来了。”
他转身的刹那,池鸢清晰地看到,他笔挺的西装后摆下,竟露出一截毛茸茸的黑色尾巴尖,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池鸢望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镯,又想起主管那双忽然变得琥珀色的瞳孔,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像场光怪陆离的梦。
直到走出总部大楼,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手腕上的手镯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她才恍惚意识到——这不是梦。
她真的要去数遍整座城市的猫了,为了盛明栩能醒过来。
市三院的住院部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气息,白色的长廊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池鸢和傅渊站在病房外的走廊尽头,隔着玻璃窗望着病床上那个躺着的少年——那是R先生的本体,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已经以植物人的状态躺了整整三年。
护士刚查过房,病历本上还标注着“生命体征平稳,意识无觉醒迹象”。
可池鸢知道,奇迹随时会发生。她攥紧了手腕上的禁锢手镯,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莫名安心了些,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病房里的动静。
忽然,病床上的少年手指动了动。
池鸢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拽住傅渊的衣袖。
下一秒,少年睫毛颤了颤,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双清澈得像山涧溪流的眸子,带着初醒时的懵懂,茫然地望着天花板,随即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动作流畅得不像个躺了一年的病人。
“醒了!他醒了!”走廊里路过的护士长最先发现,手里的治疗盘“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引得护士站里的人全涌了出来。
主治医生闻讯赶来,推了推眼镜,反复翻看少年的瞳孔,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嘴里不停念叨着“不可思议”“医学奇迹”。
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少年晃了晃脑袋,像是刚睡醒似的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就直接跳下床,光着脚在病房里跑了两圈,甚至还原地蹦了蹦,一脸疑惑地看着围过来的医生护士:“你们围着我做什么?”
池鸢和傅渊这才推门进去。少年转过身,看到他们时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全然的陌生,指着他们问道:“你们是谁?我认识你们吗?”
“我是……”池鸢刚想开口说自己是谁,手腕就被傅渊轻轻碰了一下。
她回头,对上傅渊递来的眼神——那是在提醒她,主管说过要断了所有交集,不能让他记起任何事。
池鸢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朝少年温和地笑了笑。
医生还在忙着安排检查,少年却显得坐不住,一会儿摸了摸床头的电子钟,一会儿又跑到窗边看楼下的车水马龙,像只刚出笼的小鸟,对周遭一切都充满好奇。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记得那些关于“附体”的离奇过往。
检查结果出来,各项指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池鸢趁着混乱办了出院手续,又在医院附近找了间带阳台的公寓,家具家电一应俱全,还提前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这是你的新家,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池鸢把写着社区网格员电话的纸条递给他,又塞了些现金在他口袋里,“先好好住着,等想起自己是谁了,再做打算。”
少年接过纸条,捏着口袋里的钱,挠了挠头,还是那副茫然的样子:“谢谢你们……但我真的想不起来你们是谁。”
“没关系。”池鸢笑了笑,眼底藏着一丝释然,也藏着一丝复杂。
毕竟是因她而起的因果,如今能看着他像个普通少年一样重新开始,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直到上了傅渊的车,池鸢也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手腕上的手镯出神。R先生的事了了,可盛明栩还在医院躺着。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手镯上的纹路——数猫的事,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