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跟着周琳走进医院门诊楼时,心里还在琢磨要查些什么。周琳一路上都没多说,直到导诊台护士指了指二楼的方向,说“妇科往这边走”,池鸢才后知后觉地愣在原地。
“妈,您……”她话没说完,就被周琳半拉半劝地推上了楼梯。
做检查时,冰冷的器械探进来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医生翻看她的病历本,又询问了几句经期情况,最后在检查单上落下诊断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晰。
等拿着单子从诊室走出来,池鸢站在走廊的窗边,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上面“宫寒”两个字。
身后传来周琳的脚步声,接过单子看了看,拍了拍她的胳膊,语气尽量放得轻松:“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开点药调理调理就好了,别往心里去。”
池鸢“嗯”了一声。
坐车回去的路上。
池鸢的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刚敲完预算部分我明天整理好发群里,目光就被斜前方的身影勾了过去。
手机还在口袋里嗡嗡震着,是何璃发来的私讯,问她下午要不要一起过项目流程。
池鸢飞快按了静音,将手机塞回包里时,金属搭扣碰撞的轻响让周琳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小鸢啊。周琳刻意让声音扬起来些,带着点轻快的调子凑过去,傅渊那小魔王,你知道吧?
见池鸢抬眼望过来,眼底还蒙着层没散的怔忡。
她又笑着补充:小时候在商场追着气球跑,差点撞翻冰淇淋车,上小学都不会背唐诗。当初我也去检查,医生也说过些模棱两可的话,结果呢?还不是顺顺当当生了他。
她边说边从包里翻出个柠檬味的硬糖,剥开糖纸往后塞:你看,凡事都有转机的。我认识的那个老专家,在这方面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号难挂得很,我回头打个招呼,保准给你留着最靠前的位置。
糖纸的窸窣声里,池鸢捏着糖块的手指慢慢松开些。
再说了,就算要等阵子也不怕啊。昨天炖的乌鸡汤,李姐都说比饭店里的还鲜。回头我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什么枸杞山药粥、当归黄芪乌骨鸡,保管把身体养得倍儿棒。
说到这儿,周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周末咱们去海鲜市场逛逛?就当散心了。
池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周琳温软的安慰话语像潮水般漫过来,却没能完全浇熄她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我们没做。”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周琳抬眼时眼里满是错愕:“啊?”
池鸢垂下眼睑,重复道:“我和傅渊,没睡觉。”
周琳不语。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安排得那样妥帖,特意叫来了傅渊从小玩到大的疯丫头,还有那个跟他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岁岁,都是些能把他逗得眉眼舒展的人。
本以为借着这点热络气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该有点水到渠成的进展……
她看着池鸢泛红的耳根,心里嘀咕:这傅渊莫不是真要当和尚?
到了傅家宅院,池鸢开车门出去,她理了理衣襟。
第二日上班前,池鸢把这些事告诉傅渊。
傅渊心想的是:不想再被这些刻意的安排裹挟着往前走,更不想被无形的压力困住。
池鸢见他不说话,转头一看。
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淡淡的阴影,连带着平日里总是微扬的嘴角都抿成了条紧绷的直线。
傅渊整个人像被一层无形的雾罩着。
等傅渊察觉到池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怕她心里发紧,便自然地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暖拥抱。
池鸢埋进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两人之间忽然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像是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锚点,又似寒夜里依偎着取暖的星火,无声间便熨帖了所有不安。
可这份安宁没能持续片刻,身后猛地传来一股剧烈的冲劲。
车身狠狠一颤,刺耳的刹车声瞬间撕裂了车厢里的静谧。
被追尾了。
两车相撞的震动还未完全消散,傅渊和池鸢在车里静坐了片刻,并未立刻下车。
倒是后车的车门被推开,盛明栩的身影出现在后视镜里,他快步绕到前车旁。
池鸢降下车窗,看清来人时,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竟是盛明栩。
“撞上了,报警处理吧。”盛明栩扬了扬手机,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淡,目光扫过驾驶座的傅渊,又落在副驾的池鸢身上,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傅渊却淡淡地抬眼,声音平稳无波:“不必了。”
盛明栩像是料到他会拒绝,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说巧不巧,这上班路上。”
他话里的抱怨藏得并不深,像是在暗指这种“偶遇”让他心烦。
池鸢还没接话,傅渊已经推门下车,身形挺拔地挡在她身前,目光沉静地看向盛明栩,语气清晰地修正:“盛总,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池鸢。”
“妻子”两个字像颗小石子,猝不及防投进盛明栩平静的表面,他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僵住,眼里闪过明显的错愕,连带着动作都顿了半拍,显然没料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到了公司,停下车。
盛明栩直直跟着下车的池鸢,脚步不由自主地追了两步,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池小姐……”
池鸢站定,回头看他。
盛明栩此刻的样子,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慌乱和探究——这副慌慌张张、失了分寸的模样,让池鸢心里瞬间明了:这哪是盛明栩本人,分明是被那位神秘的“R先生”附体了。
“你怎么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