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顶层的VIP病房区。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却压不住那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顾司礼回来了。
带着一身寒意和未消的戾气。
他走得很急，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暴风雪。
江宇一直在医院守着。
看到顾司礼被众人簇拥着回来，以为事情圆满解决了。
结果刚松一口气，就看到顾司礼直接进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他好奇的跟过去。
远远地，就听见顾司礼用语气冰冷的命令道：“我要出院，你们赶紧去办。”
“堂哥！”
跟着回来的顾威，第一个冲上去，劝道，“你不能出院！范博士说了，你现在的情况，不应该……”
话没说完，顾司礼侧脸，静静的看了顾威一眼。
那眼神深不见底，寒潭一样。
没有怒火，没有斥责。
只有一种近乎无机质的冰冷和漠然。
顾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剩下的话全被冻在了喉咙里。
他嘴唇翕动了两下，终究是默默地后退一步，让开了路。
江宇见状，也选择了闭嘴。
但是范倩倩不甘心。
她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职业性的温柔，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司礼，听顾威一句劝。你的检查报告，有几项指标波动很大，现在出院风险太高。至少再观察两天，等……”
“手续。”
顾司礼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对主治医生说，“你直接办，我直接离开。”
范倩倩脸上那层完美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努力地维持着语调的平稳，还想再说：“可是你的身体……”
“范博士，”
顾司礼终于瞥了女人一眼，那眼神，比刚才扫过顾威时更淡，淡得像在看空气，“注意你的身份。”
“……”
范倩倩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遭到顾司礼的忽视和难堪了。
她的关切，殷勤，在他眼中仿佛一文不值！
但凡是个有自尊心的女人，都受不了！
她紧紧地咬着牙，不再说话。
顾司礼又对江宇抬手：“你下去开车，送我回公司。”
江宇颔首，没看顾威和范倩倩，应声道：“是。”
顾司礼见主治医生无声的**好出院手续，保存好他的病情资料后，也不再说什么，直接离开。
顾威也快步跟了上去。
范倩倩走在最后面。
难堪和愤怒像火一样，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不行，不能再等了！
那个药，那个能彻底控制顾司礼命脉的药，必须加快！
想到这里，范倩倩直接抬脚，向自己的实验室走去。
此时，刚过下午两点，实验室里却弥漫着一股慵懒的懈怠。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聚在角落的咖啡机旁，低声说笑，手里还拿着零食。
另一个对着电脑屏幕，在键盘上懒洋洋地戳着。
仪器发出规律的嗡鸣，却无人认真记录数据。空气里飘着咖啡香和无所事事的散漫。
只有最里侧靠窗的实验台前，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全神贯注。
蒋默戴着护目镜，微微蹙着眉。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用移液枪，吸取着试管里一泓极其稀薄、近乎无色的液体。
细微的液体落入的瞬间，仪器连接的屏幕上，一条原本近乎平直的基线，突然极其微弱地、但确实无比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
周屿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移液枪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抖。
心脏也开始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成了？
那个困扰团队很久的关键催化路径……
刚刚那一下……
难道真的……
突破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蒋默。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工具，转头四处张望。
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同事。
可下一秒，蒋默又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是暂时不要声张！
一次波动可能是误差，可能是偶然。
需要反复验证，得到最准确的结果再说。
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为了完成任务，把并不完善的药剂交给范倩倩。
导致被注射的人，产生了极其不良的反应！
对范倩倩也不好交代！
蒋默长舒一口气，又暗暗的沉下心来，继续做实验。
这时，实验室的隔离门突然被推开。
范倩倩的高跟鞋，敲击着实验室的地面，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哒哒”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出现在眼前。
看到如此懒散的景象，范倩倩直接大喊：“让你们来这里是工作的，你看看你们在干什么！”
所有人如同惊弓之鸟，猛地弹开。
咖啡杯差点打翻，零食袋掉在地上。
对着电脑的工作人员，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范倩倩也不客气，伸出食指，指一下，骂一句：“这里是实验室，不是**场！公司花天价养着你们，是让你们这群**，在这里开茶话会的？！”
“项目进度呢？报告呢？数据呢？！我给你们最好的设备，最高的预算，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混吃等死的！一群废物！做不出成果，明天全都给我卷铺盖滚蛋！”
工作人员们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但这次毕竟是理亏，便没说什么，只手忙脚乱地收拾。
实验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慌乱的碰撞声。
发泄完怒火，范倩倩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在混水摸鱼，只有蒋默在认真工作。
她来到蒋默的身边，看到操作台上井然有序的器皿，和电脑屏幕上复杂但清晰的数据流，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丝。
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蒋默，这批人的状态你也看到了。烂泥扶不上墙！我再给他们一段时间，如果还是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你立刻给我名单，全部换掉！我的时间本来就少，根本拖不起！”
蒋默抬起头，护目镜后的眼睛看向范倩倩。
她因为生气，脸颊还带着一丝薄红。
紧抿的唇线，透出惯有的冷硬和尖利。
但在男人眼中，这怒容，竟奇异地带着一种令人侧目的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