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滑行,穿过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城市街道。
最终,停在云柠的出租屋前。
雨还在下,敲打着车顶,发出细密的声响。
陈子期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侧头,静静凝视着副驾驶。
云柠靠在那里,依旧睡的很沉。
光线发暗。
只有远处路灯,透过湿漉漉的车窗,投**来一点模糊的光晕。
女孩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
粉润的嘴唇微微张着,毫无防备,整个人的轮廓柔美又易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
车厢内,只有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
陈子期的目光,一丝一毫地描摹着云柠的睡颜。
从光洁的额头,到秀挺的鼻梁,再到那微微起伏的、脆弱的咽喉。
他的目光粘稠得化不开,带着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狂热和虔诚。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动了动手指,动作轻缓地推开车门。
下车,绕到副驾驶一侧。
冰冷的雨丝落在陈子期的肩头,他却浑然未觉。
只俯身,小心翼翼地将云柠从座椅里抱出来。
仿佛在捧起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
由于药物的作用,云柠依旧在睡着。
她的头,软软地靠在陈子期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拂过男人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陈子期微微一笑,抱着女孩,步伐沉稳地走向出租屋。
他的脚步放得极轻,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来到房门前,男人利落地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银色的钥匙。
这钥匙的形状和光泽,与云柠包里的那把,别无二致。
是陈子期趁云柠不注意,偷偷配置的。
今天,是第一次使用。
钥匙**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簧弹开声。
在寂静的雨夜里,清晰得有些刺耳。
又带着一种,某种禁忌被打破的冰冷意味。
门推开。
屋内属于云柠的淡淡气息,扑面而来。
陈子期抱着她走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淅沥的雨声。
男人轻车熟路地将云柠放在床上。
素色的床单,透着一股静雅的韵味。
云柠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呼吸平稳悠长。
依旧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陈子期没有开灯。
他就站在床边,借着窗外城市夜光,沉默地凝视着云柠。
黑暗放大了男人的存在感,也掩盖了他眼中汹涌的暗流。
接着,他缓缓地,在床边的地板上跪坐下来。
这个姿态,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守护感,又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男人的目光,再次贪婪地爬到云柠的身上。
像一位痴迷的收藏家,终于得以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近距离地、毫无保留地,欣赏他秘藏的绝世珍宝。
陈子期从小体弱,被哥哥打压,被父亲嫌弃。
没有人爱过他。
也没有人给过他温暖。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独自在深渊里,苦苦挣扎。
有时候心脏病发作,陈子期甚至也想放弃自己。
可每一次,都会被苦涩的药水,冰冷的仪器,硬生生的拽回来。
以至于后来,他熟悉了和这些死物为伴。
也正是因为和死物为伴,导致陈子期冷心冷情。
他可以把所有东西,把所有人,所有感情,都看成可以利用的物件。
现代文明中的抢夺,强健的体魄,已经不再是第一要素。
病弱的陈子期便以这样的冷心冷情,一点点的把哥哥和父亲拽下来,自己登顶了权力的高峰。
可得到这些之后,陈子期再一次觉得索然无味。
他依旧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依旧内心空虚,依旧无所适从。
直到那一次。
那一次他出门闲逛,刚走进餐厅,便再次发病。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陈子期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众人或害怕,或嫌弃,或躲闪的目光。
他也早已熟悉了这些排斥。
陈子期忍着剧痛和难受,想从口袋里掏出药,自救。
可这时,云柠出现了。
她顶着一张那样美而陌生的脸,关心他,问他有没有事。
好像如果他有事,她就会救他似的。
她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陈子期心中疑惑着。
想去拿药的手,突然就松开了。
男人缓缓闭上眼睛,恶作剧般的想试一试,这个女孩,到底会不会伸出援手。
然而下一秒,云柠的唇就贴上了他的唇。
她在对他做人工呼吸。
没有嫌弃,没有犹豫。
就直接这样触碰他。
女孩清甜的呼吸,肆意地充斥着他的鼻腔。
那种温暖,似乎通过血管,流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陈子期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他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女孩,太着迷了。
以至于用尽手段,想要接近她。
男人视线如同轻柔的羽毛,拂过云柠光洁的额头,滑过紧闭的双眼,在那排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流连忘返。
他甚至微微倾身,凑得极近,认真地、一根根地数着那细微的颤动。
眼神专注得令人心悸。
接着,陈子期抬起手,悬停在距离云柠脸颊上。
他指尖微动,却始终没有真正落下。
“柠柠……”
陈子期声音压得极低,沙哑得厉害。
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别傻了,别再为不相干的人伤心难过……”
“他们不值得……”
男人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偏执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配不上你,齐恒配不上,江宇配不上,顾司礼也配不上……”
“我会好好守着你……”
陈子期的目光再次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云柠如初雪的脸庞。
像是在欣赏一尊,被供奉在神龛中的圣像。
那眼神,混杂着极致的迷恋与一种不容亵渎的守护欲,“我要你,永远都干净,快乐……”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永无止境。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陈子期跪坐的身影,和床上无知无觉沉睡的云柠。
悬停的手指。
滚烫的呼吸。
刻骨的宣告。
都凝固在这潮湿冰冷的夜色里,构成一幅诡异而令人窒息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