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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幕墙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将整个机场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舷窗凝结的水雾被空调风吹散时,江澈终于看清明南机场错落的轮廓。
橙红色的导航灯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宛如这座城市破碎的呼吸。
程东阳正将外套交给空姐,絮絮说着落地后的行程安排,江澈却听不真切。
发动机启动的嗡鸣声中,某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撞进视野。
玻璃幕墙折射着跑道的霓虹,将萧绮的轮廓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站在候机厅的观景长廊上,黑色风衣被气流掀得猎猎作响。
林诗晴攥着她的手腕,却拦不住她随着滑行的飞机奔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穿透层层阻隔,在江澈耳畔回响。
机身逐渐提速,跑道两侧的灯光化作流光。
萧绮的身影越来越小,却固执地追着飞机的尾迹,风衣下摆扬起又落下,如同折翼的蝶。
江澈下意识去摸口袋里关机的手机,金属机身硌得掌心生疼。
隔着百米距离,他仍能想象她睫毛上颤动的水雾,那些临别时故作轻松的微笑,此刻都成了戳进心底的针。
飞机终于腾空,云层吞没了最后一抹陆地的轮廓,江澈仍望着舷窗愣神。
暮色将云层染成暗紫色,像极了萧绮被风吹红的眼眶。
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悬在了半空,随着飞机的攀升,越飞越远。
程东阳收起空姐递来的名片,伸出胖乎乎的手在江澈的眼前晃了晃。
“大飞说你跟简心离婚后学聪明了,我看你怎么还是病的不轻?” 他的语气里带着关切,却也有几分调侃。
“那是刚才空姐的号码吧?你不怕思妍姐揍你?” 江澈挑眉道。
“我只是处于礼貌的收下,又没准备下飞机联系她。” 程东阳挠了挠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江澈白了他一眼,悻悻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次不是应该冷哥带技术团队跟我一起去吗?怎么换成你了?”
“大飞说,你那个前姐夫管不住你,万一萧绮在机场上哭着闹着要你留下来,说不定你真的会放中东王爷们的鸽子。我就是押着你去中东的衙役,要是在古时候你可得好好孝敬我。”
程东阳笑着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几分认真。
江澈冷笑,“比如不跟思妍姐告发你收空姐名片的事情?”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却在心底,又想起了萧绮。
“天地良心,我真没准备联系那姑娘。你知道的,我现在口味刁的很。”
“我可不知道你对女人的喜好,我只知道思妍学姐在国外有不少人脉,你最好收敛点。别忘了她是为了跟你结婚才调回国内的。”
“真啰嗦,应该让小晴陪你来的,俩话痨放一起,正好一路聊到中东。” 程东阳嘟囔着,闭上了眼睛。
巡航高度的月光漫进舷窗,在江澈脸上织出银灰色的网。
他望着舷窗外飞速后掠的云絮,就像那些被时光浸透的片段,如今都成了压在记忆深处的纹路,轻轻一碰,便泛起阵阵涟漪。
…………
时间一晃,八个月后。
中东,沙国首都,国王酒店内。
新高铁世纪工程启动大会如期举行,途经各国邀全球媒体共襄盛举,共同见证这非凡时刻。
酒店外的棕榈树在风中摇曳,似乎在为这场盛会鼓掌。
国王酒店被皇室整个包了下来,里面住的都是各国记者以及受邀的国际友人。
启动大会在酒店最大的国宴厅举办,参与的宾客很多,足有上千人,令楚飞虹都感到有些意外。
水晶吊灯下,各国代表身着正装,显得非常隆重。
“真是头上一块布,天下我最富啊!高铁开工仪式而已,有必要请那么多人吗?”
他坐在大会前排的专家席上,好奇地看着台上往来忙碌的会议主办人员。
江澈就在他的身边,眼睛却紧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萧绮的头像依旧迷人,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很忙”。
“这就是一场**秀,跟我们合作的越多,中东的王爷们就有越多的筹码与西方人谈判。毕竟,大家都想拉拢中东,地缘价值不言而喻。”
江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静的分析,却也有几分对现状的无奈。
楚飞虹冷笑:“都说上帝许了迦南给犹子,说什么流着奶和蜜的应许之地,现在看来就是骗鬼呢!那地方连水源都要侵略邻国才有,这里才是流着石油埋着黄金的天堂。”
“大飞哥,你低调点,这是中东。” 江澈轻声提醒,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对对对,这种地方就适合你这种人,说什么都小心翼翼才不会出事。” 楚飞虹撇了撇嘴,却也收敛了几分锋芒。
江澈不再理会他,继续刷着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心也跟着一点点下沉。
“从一进来你就盯着手机不放,到底在看什么呢?” 楚飞虹觉得好笑,凑过来跟着一起看。
“绮绮这丫头,走之前说舍不得,这出来才几个月,人影都找不到了。现在微信都是按天回复,你敢想?”
江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抱怨,像个被冷落的孩子。
“哟嚯,倒是你变成黏人的那个了?” 楚飞虹调侃道,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我也很忙的,只是答应了她的事情,总得兑现吧?反而是她先坚持不住,不知道都在忙什么。”
江澈显得有些不太高兴,今天的启动大会也是他的表彰会,听说国王的弟弟要过来给项目中的功勋颁奖,但现在小女友的消失却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楚飞虹撇着嘴,继续问道:“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每个月都要回去看萧绮的吧?这个月回去了吗?”
“每个月?我来这大半年了也就回去过两次,之后我们的时间就一直对不上。她现在是全国各地到处跑,想约一次可难了。”
“哦豁,金丝雀养大就飞咯。” 楚飞虹故意逗他,却在看见江澈沉下脸时,连忙摆手,“开玩笑的,别当真。”
“你别故意挑事,我心情坏着呢!” 江澈瞪了他一眼,却在这时,目光忽然被会议入口处一道纤瘦的剪影攫住。
中央空调的冷风卷着栀子花香水的淡香掠过眉梢,穿着烟黑色礼服的身影侧身避开端茶的侍者时,耳坠上的碎钻在廊灯下晃出半枚月牙。
熟悉的弧度让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个背影……” 江澈喉结微动,咖啡液在杯口晃出涟漪,“怎么那么像绮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