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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向东离开后,小小的出租屋里安静下来。老王头靠在床头,看着正在收拾屋子的女儿,脸上带着担忧:“小翠啊,这往后……咱爷俩的日子,你真打算好了?咱不回去能行吗?”
他这大半辈子都是在山里生活的,在城里住这一个月浑身不舒坦,他真不明白女儿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
他虽不愿意,可家里的蜂箱被破坏是事实,回去了的确没有发展空间。如果女儿能在城里安身立命,再找个好婆家,那是再好不过。到时候自己就回去,自己虽然老了,还有一把力气,怎么着也够吃喝了。
王小翠停下手里的活,走到父亲床边,给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爹,您就安心养伤,别胡思乱想。我现在有工作,工资够咱们吃喝用度的。山里有什么好的?买个东西要跑十来里路去乡镇,看医生也没有,哪里比得上城里方便?再说刘老四虽然坐牢了,可他总有一天会出来的,咱爷俩回去还能有活路吗?留在龙川就是最稳妥的!你就听你闺女安排吧,我已经长大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老王头看着女儿忙进忙出的,的确是比之前懂事多了,便点了点头,“行,爹都听你安排。等爹这腿脚好一点就去找个活儿干,你也能轻松点。”
“不着急,你就安心好好养着。咱在山里吃啥苦,城里的活儿根本不算什么。我愿意学,也愿意吃苦,好好干,咱们肯定能在龙川站稳脚跟,活出个人样来!”王小翠眼里满是倔强,她就不相信她干不出个样子来!
她自知自己底子差,所以干活都是抢着干,嘴巴也甜,整天笑眯眯的,商场经理看她年轻又机灵,很快就把她调到了商场里更高级的珠宝店面工作,工资比在柜台卖衣服还要多一半。
第一天站到流光溢彩的玻璃柜台后,她几乎被那些在射灯下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晃花了眼。
钻石、黄金、翡翠……几乎没有哪个女人能抗拒这种极致美丽的诱惑。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枚最小钻戒的标签,心里那点刚刚升腾起的羡慕瞬间被冰冷的数字浇灭——那价格,她一年不吃不喝也挣不来。她默默收回目光,将那份渴望深深埋进心底。
这天,店里来了几位衣着光鲜的女顾客,店员都默契的分散开接待,王小翠也赶紧上前按照培训的流程,小心翼翼地接待距离她最近的女顾客。
“新来的?”唐诗瑶斜了她一眼,用手指了指柜台里的项链,傲慢道:“把这款项链拿出来我看看。”
王小翠陪着笑,带着白手套小心翼翼的把项链捧出来放在托盘上。
看着她谨慎又粗苯的样子,唐诗瑶蹙了蹙眉头,冷笑道:“看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这是珠宝又不是炸弹!你那么小心做什么?”
王小翠讪讪的笑了笑,道:“这项链不便宜,还是小心点好。”说完就用带着些许乡音的普通话谨慎地介绍。
唐诗瑶听了又是嗤笑一声,“哪儿来的乡巴佬,话都说不利索,也配来卖珠宝?你们店现在招人都不挑的吗?”
这话像针一样刺进王小翠心里,她的脸瞬间涨红,窘迫得手足无措。她想不明白眼前的女孩子穿着时髦,长得又漂亮,为什么就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唐诗瑶拿起项链在脖子上比了比,斜了一眼标签,随手丢进托盘,吓得王小翠魂都没了,“小姐,小心啊!”
唐诗瑶瞪了她一眼,“你大呼小叫什么?”
王小翠心有余悸的看着托盘里的项链,讪讪道:“小姐,这项链很贵重的,一定要轻拿轻放,磕坏了是要赔钱的。”
“你什么意思?我赔不起吗?”唐诗瑶抓起项链一拍,这一次不是拍在托盘上,而是直接拍到了柜台桌面上,当即镶嵌的彩色宝石就磕坏了半个,滚落到地上。
唐诗瑶见项链摔坏也不慌张,立刻拔高声音尖叫道:“店长!店长呢!你们这店员怎么回事?毛手毛脚地把这么贵的项链都磕坏了!”
店长闻声急匆匆赶来。
唐诗瑶抢先发难,指着王小翠,语气骄横:“店长,你们这新来的店员怎么回事?说话叽里咕噜的乡下方言谁也听不懂!这项链也是她拿不稳给磕坏的!必须让她赔偿!”
王小翠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摆手,急得乡音更重了:“不是俺!不是俺弄坏的!是这位小姐她自己拍、拍到桌子上磕坏的!俺赔不起啊店长!真不是俺!”
见她竟敢反驳,唐诗瑶恼羞成怒,她扬起下巴,亮出自己的会员卡,“我是你们店里的高级VIP!这项链我难道买不起吗?会冤枉她一个乡下丫头?”她转向店长,施恩般说道,“这样吧,这项链我可以买下来。”
她话锋一转,指向王小翠:“但是!必须她亲口承认是她自己操作失误磕坏的,并且郑重向我道歉,承担所有修复费用!只要她照做,这项链我就买单。不过……”她得意地笑了笑,“东西既然损坏了,就是次品,必须给我打五折!否则,我不要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唐诗瑶心下算盘打得精响:这项链她心仪已久,奈何是高定系列从不打折,价格高昂。自己日后要见顾十堰,总得有能拿得出手的珠宝。如今正好借题发挥得个实惠,也只能是这个土包子倒霉顶包了。
店长仔细检查项链,发现一颗彩钻确实崩裂脱落,心下暗叫不好。高级珠宝损毁,追究起来整个柜台都要受重罚,她这店长之位恐怕也难保。
眼看有顾客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还能卖出业绩,虽然折扣低得离谱,但总比全损强……至于修复费,让这个没背景的小店员承担,似乎是将损失和责任最小化的唯一办法。
店长权衡利弊,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对唐诗瑶说:“唐小姐,您消消气。打五折确实不符合规定,最多……最多我能给您申请到内部员工折扣七折。如果您同意,可以先付定金,等项链修复好后通知您来取。至于修复费用,”她看向王小翠,语气冷硬,“自然由责任人承担。”
“俺不认!”王小翠又急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明明不是俺弄坏的!凭啥让俺赔?俺要报警!让警察来评理!”
“报警?”唐诗瑶嗤笑,“你有证据吗?谁看见了?”她环视四周,其他店员都默默低下头,不敢触这个霉头。
店长也压低声音劝王小翠:“小王,别闹了!没证据的事,闹大了对你没好处!息事宁人算了……”
王小翠看着周围沉默的同事,看着店长偏袒的眼神,感到无比的绝望和委屈,她带着哭腔最后一次申诉:“俺一再让她小心……是她自己抓起来摔在桌子上的!你们……你们谁看见了的?说句公道话啊!”
店内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我看见了。”
欧阳婉儿走进店面,直接在软皮沙发上坐下,店长立马走了过去,一脸讪笑,“欧阳小姐……”
她也没想到欧阳婉儿会出现,并且看到了这一切,只觉得浑身冒冷汗,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欧阳婉儿目光沉静地看向惊慌失措的店长,声音清晰而平稳:“张店长,我刚才一直在外面,恰好目睹了这位小姐将项链摔在柜台上的全过程。你当时并未在场,怎么就一口咬定是店员摔坏了项链?”
店长在她明晰的目光下,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既然没有亲眼所见,为何不问清缘由,就急着让店员担责,宁可让公司蒙受损失也要息事宁人?”欧阳婉儿的语气凌厉,“身为店长,是非不分,只求找个软柿子顶罪,让尽心工作的员工受屈,让公司的财产不明不白地折损。你这个店长,实在太失职了!”
她不再看面如死灰的店长,直接宣布:“从现在起,你不再担任店长一职。后续事宜,会有人来与你交接。”
这时,欧阳婉儿的目光才落到那个惹事的女孩身上。
女孩低着头,脸色惨白,眼神躲闪,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欧阳婉儿觉得这反应有些异常,但并未深想,只觉得是对方理亏害怕。她语气冷淡:“这项链,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买!我原价买下!”唐诗瑶急忙回答,声音发紧,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逃离欧阳婉儿的视线。她死死低着头,生怕对方多看自己几眼。
“买下是自然。但你刚才污蔑并羞辱了我们的店员,必须向她道歉。”欧阳婉儿的要求不容拒绝。
在强大的压力下,唐诗瑶屈辱地转向王小翠,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维修费用不必你承担了,”欧阳婉儿淡淡道,“店铺管理不善,也有责任。”
事情处理至此,欧阳婉儿才稍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举止古怪的女孩。
这一打量,让她心中生出一丝异样——这女孩的穿着风格、发型,甚至某些神态,都特别像一个人。
唐蜜,对当时自己就是把她错看成了唐蜜,以为她来了店里,所以才在窗外打量,看到发生的这一切。
“你叫什么名字?”欧阳婉儿蹙眉问道。
唐诗瑶猛地将头垂得更低,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死死咬住嘴唇,仿佛一声不吭就能让自己隐身。她绝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欧阳婉儿见她不答,只当是年轻人脸皮薄,闯了祸无颜面对,虽觉这沉默有些古怪,但也未再强求,便挥了挥手:“行了,去付定金吧。”
唐诗瑶如蒙大赦,几乎是跑着去付了钱,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珠宝店,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店长此刻才反应过来,追着欧阳婉儿带着哭腔哀求:“少奶奶!求您高抬贵手!我一家老小都指望这份工作吃饭啊!我再也不敢了!”
欧阳婉儿停下脚步,转身看她,眼神平静却毫无转圜余地:“顾家的规矩,能者上,平者让。你已不适合这个职位。总部会派人来考察,店内所有员工,只要有能力、有担当,都有机会竞争店长。”
王小翠站在柜台后,眼睛猛地亮了,心脏怦怦直跳!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仿佛金光大道在她眼前展开——只要努力,她也有机会!她虽不知欧阳婉儿具体身份,但看前店长那敬畏到骨髓里的态度,也知道这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而这位大人物,刚才公正地救了她!
她立刻冲出店门,对着欧阳婉儿的背影激动地深深鞠躬:“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欧阳婉儿回头,对她温和地笑了笑,便离开了。
王小翠激动地回到店里,立刻拉住同事打听:“那位欧阳小姐是什么人呀?”
同事压低声音,一脸敬畏:“那是咱们顾家未来的女主人!这家店,就是顾家的产业!”
王小翠震惊地捂住嘴,望着欧阳婉儿离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敬畏——原来,是顾家的少奶奶救了她,还给了她一个崭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