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悦的话,让姜九梨心湖泛起涟漪,但很快又重归死寂。
很重要的话?还能有什么重要的话?
无非是些苍白的辩解,或是试图维持这个可笑的替身游戏罢了。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会怎么说。
或许会承认那段过去,但会强调那已是过去,强调他对她是真心的。
可真心建立在欺骗和另一个人影子上的真心,她姜九梨不屑要。
于是,她只是极淡地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悦悦,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阮秋悦虽然性子活泼单纯,但并非毫无察觉。
小九对她哥的态度太反常了,那种疏离和冷漠,是她从未在小九身上见到过的。
她小心翼翼地问:“小九,你......你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他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帮你骂他!”
姜九梨垂下眼睫,避开阮秋悦关切的目光。
声音轻飘飘的,“没有的事,别瞎猜。可能就是受伤了,没什么精神。”
她再次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伯母那天做的红烧肉真好吃,我后来还想着呢。”
见她不愿多谈,阮秋悦也不好再追问,只是心里的疑惑和担忧更重了。
她顺着姜九梨的话聊了几句家常,眼神却不时瞟向门口。
心里嘀咕:哥怎么还不来?他不是火急火燎地让自己先来稳住小九,说很快就到的吗?这都过去好一会儿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霍冬临依旧没有出现。
阮秋悦坐立不安,频频看表。
终于,她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又失望地回来。
脸上带着明显的窘迫和不解,“奇怪,我哥他从来不是这样言而无信的人啊。他说了马上就来,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绊住了脚。”
“小九,你再等等,他肯定会来的!”
姜九梨望着窗外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扯了扯嘴角,语气平静,“悦悦,没事的。你不用等他了,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谢谢你来看我。”
这番客气又疏远的话,让阮秋悦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替哥哥解释几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那我先回去看看。”阮秋悦迟疑地说,“说不定我哥是被厂里什么急事叫走了,我回去问问。”
“好,路上小心。”姜九梨点点头。
看着阮秋悦离开的背影,她缓缓地闭上眼。
一滴泪,毫无征兆从眼角滑落。
他终究是没有来。
也好。这样也好。
彻底断了念想,让她更加看清现实,不再存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深吸一口气,将涌上喉头的哽咽强行压了下去。
殊不知,霍冬临刚准备驱车赶往医院,厂区广播里传来急促得呼喊:“三号厂房起火!三号厂房起火!紧急救援!紧急救援!!”
他豁然抬头,只见厂区东南方向,浓烟滚滚,火光隐约可见。
三号厂房!
那里不仅存放着大量半成品和原料。
更关键的是,里面有一台刚从国外引进的高精度机床!
作为厂里的主要领导之一,更是作为一名军人,保护国家财产、保障生产安全的职责瞬间压倒了所有私人情感。
他本能地猛打方向盘,朝着起火地点疯狂冲去!
现场已是混乱一片,火光冲天,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职工们惊慌失措,救火人员拿着消防水管,却因火势太大不敢轻易深入。
“霍团长,霍团长!”浑身被熏黑的车间主任看到霍冬临,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带着哭腔喊道,“火是从东南角烧起来的,蔓延太快了!那台新机器......新机器还在最里面啊,这可怎么办?!”
霍冬临脸色铁青,快速扫视火场情况。
火势极其凶猛,厂房顶棚已被烧得噼啪作响,不时有燃烧物坠落,内部情况不明,危险系数极高!
“组织过救人没有?里面还有没有人?”他厉声问。
“没有了!工人们都及时撤出来了!就是那机器......”
“机器必须抢出来!”霍冬临斩钉截铁。
那不仅意味着巨大的经济损失,更将严重影响国防生产的进度!
他迅速脱下军装外套,浸入旁边水桶中,同时大吼:“党员,退伍军人,组成突击队!跟我进去!其他人全力掩护,保证水源充足!”
他的声音沉稳,瞬间稳住了慌乱的人群。
十几名精壮的党员和退伍军人立刻站了出来,学着霍冬临的样子打湿衣服,或用湿毛巾捂住口鼻。
“冬临,太危险了!”张副厂长试图劝阻。
“没时间了,执行命令!”霍冬临眼神冷冽,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冲进了浓烟滚滚的厂房入口。
突击队员们紧随其后。
厂房内能见度极低,热浪灼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化学品燃烧的怪味。
脚下到处是积水和散落的物品。
霍冬临凭借记忆和方向感,指挥着队员避开危险区域,向着存放机器的位置艰难推进。
他们找到了那台庞大的机器!
幸运的是,火势尚未完全蔓延到这边,但周围温度已经高得吓人。
头顶的钢结构框架被烧得通红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快,找撬杠!垫木!把它移出去!”霍冬临指挥若定,声音在烈焰的咆哮中清晰有力。
队员们分工合作,用尽全身力气,撬动、推移......汗水瞬间浸透衣服又被高温烤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而惊险。
厂房外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沉重的机器被一点点挪动,沿着清理出的通道向外转移。
当机器的大半部分,终于被安全转移出厂房大门时,外面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
霍冬临和最后几名队员断后。
眼看就要成功脱险。
“咔嚓——轰隆!”一声巨响。
厂房顶部一根被烈火灼烧了太久的主横梁,再也支撑不住,断裂开来。
带着熊熊火焰和万钧之势,朝着殿后的霍冬临当头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