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的三轮车碾过结霜的柏油路，车斗里五百条工装裤压着柴油发电机组。刘辉的鞋刀削断捆绳，布料轰然倾倒在国营肉铺台阶上——这里每早七点半化冻的猪血会浸红三寸地皮，正好盖住裤脚的机油味。
“起摊！”
林正南的焊枪喷出蓝火，将废弃公交站牌熔成衣架横杆。
王寡妇踩着缝纫机踏板，给每条裤腰嵌入拖拉机火花塞改装的防盗扣，旋转时能擦出硫磺味火星。
杜亮亮媳妇把发热的孩子绑在背上，用体温烘着喷水壶里结冰的价签。
李冰突然掀开柴油机盖板，生锈的齿轮组咬住半截链条。
刘辉的刀尖挑开内衬，露出缝在裤管里的微型账本：
“走过路过！
每条裤子自带防伪钢印！”
围观人群中有个戴鸭舌帽的抓起布料，指腹摩挲到凸起的海关封条编号，脸色骤变。
“十块钱三条!”
林正南的焊枪突然转向，熔断路旁冰柱。
融水在裤堆上冻出晶亮外壳，透过冰层能看到后袋处若隐若现的鑫榮集团洗钱路径图。
穿貂皮的女人刚摸出钞票，王寡妇的缝纫针咔地扎穿纸币，在领袖像旁绣出杜旭鹏冷冻库的经纬度坐标。
两个穿皮夹克的混混挤进人堆，袖口露出冻疮疤痕——去年在杜旭鹏冷藏车卸货落下的病。
其中一人掏出弹簧刀划向展示裤，刀尖却卡在混纺尿素颗粒的布料里。
李冰顺势拽过裤子抖了抖，夹层里掉出几粒1985年的陈麦，正滚到工商局执勤车轮胎下。
“这料子防刺！”
刘辉的鞋刀突然在混混颈侧虚划：
“要不要试试防割喉款？”
柴油机突然爆出黑烟，李冰掀开散热盖，浓烟裹着三年前走私钢材的检测报告灰烬冲天而起。
林正南趁机将通红的烙铁按在摊位帆布上，焦糊味中显出一排褪色蓝字：
“港资厂代工尾单”。
穿税务**的男人挤到最前，捏着放大镜对准裤腰暗袋的磷光涂层——那是用冷库冰晶和夜光粉调制的特殊染料。
“开票！”
李冰的扳手撬开柴油机油箱，沾着燃料在收据背面画出杜旭鹏走私路线图。
税务员指尖沾到航油，搓捻时嗅出保税区特供燃料的刺鼻味，突然掏出公章在皱巴巴的票据上盖了个农副产品免税。
最后三条裤子被肉铺老板换走，换来半扇冻排骨——肋条上赫然烙着与工装裤内衬同批次的检疫章。
李冰把排骨扔进车斗时，骨缝里掉出颗带编号的六角螺栓，正是当年杜会计被撞身亡现场散落的货车零件。
夕阳西下时，三轮车辙印里凝着冰血混合的暗红色。
林正南的焊枪在暮色中闪烁，将剩的边角料熔成指节大的镇纸，每个金属块里都封着半张带编码的外汇券——正好卡住工商局档案室铁柜的锁芯。
柴油机拖着板车驶入晒谷场时，油箱口喷出的黑烟在积雪上烫出蜂窝状的窟窿。
李冰掀开篷布，五麻袋钞票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每捆钱都用农机说明书包裹，最外层浸着冷冻库特有的霜霉。
“排队！”
刘辉的鞋刀划开麻袋，1980版第三套人民币的油墨味混着氨水气息喷涌而出。王寡妇突然按住正在分发的钞票：
“这十元券的水印不对！”
她抽出缝纫针挑开纸浆，夹层里赫然嵌着杜旭鹏冷冻库的检疫标号。
林正南的焊枪骤然点亮，灼穿整沓钞票。
火焰中显现出荧光防伪线，竟是鑫榮集团走私冻肉的冷链路线图。
“狗 日 的在钱里下套！”
李大扁担的搪瓷缸砸向柴油机，缸底脱落的釉彩在铁皮上拼出举报有奖热线。
杜亮亮媳妇数到第三十二张时，钞票上的女拖拉机手突然褪色。
李冰的扳手磁铁般吸起纸币，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
“穿工装裤者七日内暴毙。”
二十台缝纫机突然自发启动，针头在雪地上绣出死亡倒计时。
“钱要过三遍柴油！"
周翔拖来输油管，浸透燃料的钞票显出新图案——每张五元券的炼钢工人背后，都叠印着杜旭鹏安插的线人名单。
刘辉的刀尖挑着燃烧的钞票**雪堆，蒸汽裹挟着海关罚没单编号升腾成冰雾。
通过的钞票被王寡妇缝进狗皮褥子，每条褥子暗格藏三捆。
李大扁担的千层底踩住最后两沓：
“这钱得掺钢渣——当年军工厂的残料碾粉和纸浆重铸！”
正午时分，村民们扛着褥子穿过县道。
信用社验钞机突然爆出火花，狗毛在紫外线里显出下坪合作社的暗纹。
当柜员抽出放大镜时，李冰的扳手轻轻敲击柜台，震落褥子夹层的钢渣粉末——验钞机屏幕上瞬间跳满特种军工券绿码。
杜亮亮推开零下十八度的铁门时，睫毛瞬间结满冰碴。
杜旭鹏正用冰镐凿开冻成方砖的里脊肉，每块肉纹里都嵌着鑫榮集团的走私编号，像冻僵的蜈蚣。
“爹，别折腾合作社了。”
杜亮亮的棉鞋陷进冰渣，从怀里掏出条工装裤。
体温融化的冰晶正渗进布料，裤腰暗袋里缝着的合作社账本残页渐渐显形——那是用李冰的扳手压印的收支明细。
杜旭鹏的冰镐停在半空，镐尖反射着冷库顶灯，光斑跳进墙缝里藏匿的外汇券堆：
“老子当年拿这库房给你换的奶粉......”话音被制冷机轰鸣绞碎，他转身扯开块西冷牛排，肉膜上赫然烙着下坪村代工的钢印。
杜亮亮突然掀开棉袄，露出肋骨间缝合的伤疤。
去年在合作社熬夜赶工时胃穿孔，王寡妇用缝纫针给他缝的线，针脚里还掺着防冻柴油：
“李冰哥给娃买了进口药，比您冻在B12区的盘尼西林管用。”
制冷机突然跳闸，黑暗中有磷火闪烁。
杜亮亮摸出合作社新产的工装裤，摩擦布料迸发的静电点燃了袖口暗藏的镁粉——那是林正南焊枪改装的火花装置，瞬间照亮冷库墙上密密麻麻的罚款单。
“您看这个！”
杜亮亮抓起块冻硬的猪肝砸向墙面，冰壳碎裂后露出1989年的缉私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