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翻开账本,手电光定格在涂抹改动的入库单:
“全在蒋贵熊的油罐车里,掺着松节油呢。”
铁链哗啦作响的瞬间,氨气罐轰然炸开。
蒋贵熊从二楼平台跃下,的确良衬衫敞着怀,胸口纹着的青面獴正啃噬供销社徽章。他
的杀猪刀擦过周翔耳际,钉穿印有“利民超市”的木箱。
“地契换人!”
蒋贵熊的胶鞋底碾着林正南的手背,化肥颗粒嵌进伤口:
“供销社要收回铺面建冷库......”
周翔的链条缠上蒋贵熊脚踝时,**才正把账本塞进氨水池。
泛着白沫的水面突然蹿起火苗,林正南翻滚着躲开爆炸气浪,看见蒋贵熊的纹身连皮带肉掀翻在墙。
“老林!
接住!”
周翔甩来半截铁链,末端拴着蒋贵熊的五四式**。
林正南扣动扳机的刹那,**才撞破侧窗滚进雷雨里,怀里的蓝皮账本在泥水中泡成纸浆。
县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里混着血腥气。
李冰攥着林正南的病危通知书,指节在“脾脏破裂”四个红字上压出青白。
窗外暴雨拍打着1992年新刷的绿漆窗框,他转身时撞翻了输液架,葡萄糖瓶子在杜亮亮脚边炸成晶片。
“冰哥,蒋贵熊最后露面是在榆中货运站。”
杜亮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的确良衬衫后背印着供销社的尿素袋编号:
“二麻子说看见他往煤车方向......”
李冰突然揪住他领口,病床护栏在撞击中发出巨响。
林正南的吊瓶针头被扯脱,血珠顺着胶管爬到“利民超市临时账本”封面上,洇湿了蒋贵熊的柴油走私记录。
“悬赏五千。”
李冰从裤兜掏出捆扎带裂口的粮票,拍在护士站的搪瓷盘里:
“我要蒋贵熊右手那截断指——听说他小拇指缺了半根?”
杜亮亮蹲在住院部后巷的摩托车上改装邮包,车灯照着墙根新贴的悬赏告示。
红纸被雨浇得晕色,蒋贵熊胸口的青面獴纹身洇成团墨渍。
穿喇叭裤的混混刚凑近就被弹簧刀抵住腰眼:
“告诉黑市那帮人,冰哥的五千块能买三十台走私录像机。”
雨夜的下坪村闪着手电筒光束。
蒋贵熊缩在废弃的砖窑里,扯下纹着供销社徽章的左臂皮肉。
柴油桶燃起的火光照见他残缺的小拇指——去年在磷肥厂被李冰的兄弟咬掉的。
窑洞外传来杜亮亮的扩音器喊话:
“带蒋贵熊去卫生所打消炎针的,赏三斤猪肉!”
李冰踹开供销社值班室的门时,王主任正在泡茉莉香片。
玻璃罐里的1990年特供茶碎洒了满桌,混着蒋贵熊的柴油走私账本复印件。
“五千块能买你半年奖金吧?”
李冰的解放鞋碾着满地茶叶:
“听说蒋贵熊往冷库运的冻肉,盖的都是供销社检疫章?”
窗外突然传来摩托车急刹声。
杜亮亮拎着染血的蛇皮袋闯进来,拉链缝里露出半截纹着青面獴的断臂:
“冰哥!
二道沟的羊倌收了悬赏,但这手......”
袋子里滚出的分明是**才的劳保鞋,43码斜十字纹鞋底沾着河沟淤泥。
鞋舌里塞着半张被氨水泡烂的纸片,隐约能辨出“蒋贵熊藏身”几个蓝墨水字。
暴雨砸在供销社的彩钢瓦屋顶上,像无数颗子弹呼啸而过。
皋兰山背阴坡的岩洞里,蒋贵熊用杀猪刀剜着大腿根的枪伤。
腐肉混着草木灰掉进搪瓷缸,惊醒了趴在磺胺粉袋上的绿头苍蝇——那是他三天前从护林站药柜抢的。
“**妈李冰!”
他对着岩壁撒尿。
岩缝里渗出的山泉泡胀了伤口,烂得像供销社冷库里放了半年的冻梨。
半夜山风卷着狼嚎灌进来,蒋贵熊把纹着青面獴的断臂塞进化肥袋。
五只山老鼠在啃他藏在松针堆里的压缩饼干,包装袋上还印着“供销社抗洪救灾专用”。
他抡起开山刀砍鼠群,刀刃卡进岩缝时,瞥见洞外三百米处的火光——护林员举的火把上绑着悬赏告示,杜亮亮用红漆添的“五千”正在雨中流脓。
暴雨冲垮了陷阱,他设的捕兽夹漂在泥流里,夹着半只解放鞋。
鞋帮的斜十字纹让他想起**才,那孙子现在应该正蹲在李冰的录像厅里数粮票。
蒋贵熊啃着带鼠毛的饼干渣,用柴油点燃了李冰的照片。
火苗窜起时照见岩壁上的苔藓,绿得跟当年李冰带人围堵他时穿的一个色。
“老子要扒了你的皮!”
他对着火光吼,惊飞了夜栖的猫头鹰。
柴油燃尽的焦味里,他摸出贴身藏着的供销社账本残页,李冰签字批的二十吨冻肉调拨单正在霉斑里蠕动。
等腿伤结出第三层血痂,他要把这页纸塞进李冰的喉咙——就像去年往冷库注氨气那样痛快。
红星录像厅的霓虹灯管炸裂时,**才正往《英雄本色》的录像带里塞粮票。柴油味混着周润发的枪声漫进后巷,他踹开消防门的刹那,杜亮亮的摩托车前灯照出他鞋底反钉的斜十字纹——磷肥厂爆炸那夜沾的硫磺渣正簌簌往下掉。
“老朱!
冰哥请你吃羊肉泡馍!”
杜亮亮甩出缠着铁链的秤砣,砸碎了**才怀里的茶色玻璃罐。
1990年的氨水购销凭证漫天飞,有张残页粘在摩托排气管上,瞬间被烫出蒋贵熊的柴油走私记录。
李冰的解放鞋踩住飘落的粮票,鞋钉在“**才经手”的红色印章上旋出火星。
他拎着改装过的喷雾器从暗巷转出,氨水雾霎时笼住整条街:
“供销社王主任招了,你改的入库单能买十车皮松节油。”
**才撞进废弃的肉联厂冷库,手电筒光束里飞着当年没清干净的猪鬃。
他刚摸到藏账本的氨水阀,杜亮亮的铁链就缠上了生锈的管道。
李冰扯开他劳保服内衬,蓝皮账本的残页正贴着心脏跳动,被氨水泡花的字迹像蒋贵熊胸口的青面獴在狞笑。
“冰哥你看!”
杜亮亮突然用弹簧刀挑起张残页,90年元旦的冻肉检疫章下压着供销社王主任的私章:
“这老狗给蒋贵熊批了二十吨战备柴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