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琚看她迟疑的手,挑眉问:“不脱?”
话音落下,没什么耐心的帝王已打算亲自动手。
姜末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动作极为明显的避开,躲开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连忙解释:“奴…奴婢自己来。”
她告诉自己,避开是因为怕陛下力气太大扯坏了她的衣裳。
三日后卫妃娘娘就要入宫了。
如果今日她从书房里衣衫不整的出去,哪怕她与陛下什么都没发生,传入娘娘耳中也不好。
姜末低着头,褪下外衣、一半中衣,露出受伤的胳膊。
不曾察觉到帝王冷下的眼神。
姜末肤色白皙,方才祁均失态,手上没了分寸,上臂一圈这会儿已经发青,在纤细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的胳膊上,看着分外刺目。
萧琚动手上药。
活血化瘀的药刚一抹上去肌肤就开始发热。
随即就是渗透皮肉火辣辣的刺痛。
粗粝的指腹用力化开膏药,两种疼痛交杂,姜末死死咬住嘴唇忍着。
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陛下还真的不会不会上药啊。
早知道这么疼,她刚才就咬死自己来了!
萧琚听见小宫女的呼吸声粗重起来,抬头看了眼,“弄疼了?”
语气冷漠。
可……
真的冷漠之人,怎会问这一句话?
姜末好不容易被疼痛占据的心,又一次乱了。
她胡乱点了下头,逃避般侧过头去。
“疼也忍着。”
依旧是冷漠的语气。
当姜末不在看着之后,触觉变得异常灵敏,她察觉到了陛下的动作开始放轻,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笨重。
她鼻尖狠狠一酸。
陛下怎能如此…狡诈啊……
一边冷冷的说疼也忍着,一边却放柔了动作。
陛下为何要对她这么嘴硬心软、平易近人、温柔啊。
姜末的眼泪失控的落下。
萧琚听觉敏锐。
听见小宫女的呼吸声由粗重变得压抑、缓慢,视线再度抬起,看见她又哭了,嘴唇抿着,哭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眼泪一滴滴从脸颊滴落。
如果是疼哭的,小宫女不会是这个反应。
姜末慢了几拍才注意到陛下的视线。
单手胡乱的抹干脸上的眼泪,解释道:“是刚才疼的,身体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一点也不疼了,是奴婢失态,让陛下见笑了。”
为了提高可信度,她说的格外笃定。
她越是这样,在萧琚眼中越是漏洞百出。
在萧琚的视线抬起时,姜末心虚的避开。
这是今日,她第二次躲开自己。
萧琚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谎言,语气冷肃:“为什么哭。”
她的眼泪太多。
挨罚了要哭,害怕了要哭,委屈了要哭,高兴了也要哭,无理取闹时也要哭…她总有那么多落泪的理由。
这一次,她为什么要说谎?
为什么要一次次躲开他?
姜末的身体颤了下,才意识到自己欺骗了陛下。她呼吸凝滞了一瞬,下定了决心,终于自己的内心,说出答案:“因为陛下对奴婢的温柔,奴婢是因感动才哭……”
……温柔?
一个陌生的词,传入萧琚耳中。
说他温柔?
他听多了无数恶毒的咒骂,猛然听见这个词,只觉得荒唐讽刺。
上完药后,他随手将药瓶扔给姜末,“胡言乱语!穿好衣服后滚出去。”
“谢陛下。”
姜末胡乱穿好衣裳,垂首屈膝行礼,快步走出书房。
这一刻,她不敢再多待下去。
直到回了自己屋中,渐冷静下来。
她攥着手中仍有余温的药瓶。
这一世她是为了向陛下报恩,是为了留在陛下身边保护陛下的。
陛下再这么对她温柔下去……
人都是贪心、贪婪的……
她怕那一日真的到来时,她会舍不得……
暮色四合。
书房中通火通明。
萧琚批到一本折子,上面的天价项目看的他直皱眉头,开口道:“姜末,把前几日扣下工部的折子翻出来。”
他执笔写批复。
耳边迟迟未传来小宫女利落的应答声。
朱笔微顿。
他无奈叹气。
她是又犯懒瞌睡睡着了?
帝王抬头,看向靠窗的一方桌上,那儿空无一人。
整个书房之中,也未见小宫女的身影。
他才想起,是他把人赶出去的。
难怪今日书房中这么安静。
*
殿选过后,后宫中头一桩大事便是卫将军封妃。
无人不在议论。
甚至连庆元殿中也时常能听见卫妃的名字。
也是自殿选过后,肃帝异常忙碌,大部分奏折被送到祁公公房中,批阅后再挪回书房。
而祁公公也很忙。
连姜末这样在书房当差的,也有两日未见陛下。
姜末怕自己报恩的心变质,克制自己不去询问陛下的去向。
两天后,她才觉得自己恢复如常。
这日她在书房中整理完折子无事可做,坐在窗前的位置上临摹字帖,平时陛下在时,偶尔还会刻薄点评几句。
小裕子猫在窗前,约着她去茶房打牙祭。
说是从膳房那边弄到了新制的茶果。
两人一拍即合,去茶房偷会儿懒。
茶房太监见他们来,也不多问,沏了茶放了坐,一边吃着一边闲聊天。
说着说着,就提及了选秀之事。
小裕子纳闷道,“卫家驻守交州多年,陛下是在京城里长大啊,两位天南海北的,陛下怎么会给卫将军下聘书?”
茶房太监喝了茶,笑着虚点小裕子:“小兔崽子,说什么拿茶果来孝敬爷爷,原来是存着心思到爷爷这儿来套话了!”
姜末也好奇,但她面上是书房女官,身份特殊,不好随意同太监们好奇问这些事,一直忍到了现在。
眼下听着茶房太监的口吻像是知道内情,连忙央求起来:“卫妃娘娘就要入宫了,我在书房侍候,若碰上有关娘**事情,我不知情撞上去又得挨罚,他又担着养茉莉的差事,每日都要见一面陛下。求爷爷告诉我们,我们听了后心里也有个底,碰上娘**事情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小裕子也跟着道:“我们发誓,绝对烂在肚子里,不叫第三个人知道!”
说着,两人对个眼神,就要发誓。
“给爷爷滚起来,别再我面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茶房太监轻轻踢了脚最快跪下的小裕子,努嘴示意了下茶房门口,“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说,去门口猫着去,别教人听了去,回头传出去议论陛下,爷爷我都得跟着挨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