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蜀州城西市的一间裁缝铺子里。
门外车水马龙,门内同样不遑多让。
一起涌进来的三户家资不同的主仆数人,让铺子里的几名学徒忙得不可开交。
一边张罗着让女学徒给她们量身,一边拿出成品的样衣款式给她们介绍。
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而在柜台后面的那位身着灰色长衫、面容平凡普通的掌柜,却是皱眉看着桌子下面的一张字条。
“甲三,丁十五……我**你**滚出侯府,再让老子发现你们在背后捣鬼定斩不饶!”
掌柜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究竟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折辱我‘隐卫’?
难道那几名铁旗官都被萧家的暗卫,或者老侯爷等人发现了?
应该不是。
这些世家门阀、武侯勋贵便是有所发现,应不会如此莽撞行事才对。
尤其萧家这样的武侯将门。
以他们的行事作风,若是发现了“隐卫”所在,必然会以雷霆手段将他们一网打尽。
“看来银旗官大人先前猜得没错,还有其他人盯上了萧家。”
蛮族的探子?
北边妖土的邪魔外道,亦或者蜀州当地的门阀世家、山族?
都有可能。
“只不过这些人的行事作风什么时候这么粗糙了?”
掌柜缓缓折好密函,思索再三,朝店里的学徒示意他们招呼好客人,便快步走回铺子里间。
取出一册流传较广的黄梅戏本《东婠游记》翻开,与字条上的内容一一对照。
“雏鸟安于萧府,每日钓鱼写字,不过传闻他诗作透露不甘,应是蛰伏。另昨夜有贼人潜入萧府,身份未知。”
掌柜对照完,看了一遍便将译后内容烧毁。
然后他拿出另外一本戏本,对照着将译文及他自己的想法,写了一封新密函。
接着他扫视一圈,缓步走进深处的仓库,掀开一处暗格,抱出里面的信鸽,将两封密函**它腿上的竹桶里。
待信鸽扑腾飞走,掌柜才揉了揉脸,露出市侩的笑容朝前堂走去。
兹事体大,此事还需由银旗官大人定夺。
……
萧家,春荷园内。
陈逸看着神色不悦的张恒,又看了看萧无戈,问道:
“世子殿下如此金贵,怎么会屈尊来此?”
张恒以为他在夸自己,昂着脑袋看他:“逃婚郎,你知道就好。”
“本世子也不想来,是娘亲硬……吩咐本世子来这里玩几天。”
萧无戈朝陈逸讪笑一声,旋即瞪着张恒:“叫姐夫,不懂礼貌!”
“我不,我就要叫他逃婚郎,逃婚郎……”
见萧无戈还要再说,陈逸摆手道:“算了,世子殿下高兴就好。”
“看吧,还是逃婚郎识得大体,无戈弟弟学着点儿。”
得,一位知礼数的小侯爷来还好些,陈逸尚且能应付。
但张恒明显是在家里被长辈从小宠溺到大的孩子,不论对谁都是一副倨傲态度,令人头疼啊。
“他娘吩咐的?萧秋韵?”
陈逸想到那位飞上枝头的凤凰,便让小蝶先带张恒去亭子那里钓鱼。
他则拉着萧无戈询问老侯爷等人的反应。
萧无戈笑着将原委说了一遍。
以他这么小的年纪,还能记住每个人的话,还说的这般声情并茂,着实不容易。
“姐夫,祖父说他原谅你了。”
听完,陈逸一顿,“没了?”
“没了,祖父就说了这么多,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姐夫写的那首贺寿词。”
这我也看得出来。
陈逸想着,暗自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尽管和他预想得有出入,但是能和萧老侯爷缓和关系也算个不错的结果。
至少他先前逃婚之事在萧家应是能翻篇了。
如此,三五日过去。
因为多了位“世子”,春荷园内比之先前热闹许多。
时不时就能听到张恒和萧无戈两人的言语交锋,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不是为了争夺鱼竿,就是为了一块糕点或者肉食,根本没有大家族出身那种兄友弟恭的样子。
这样的变化,多少让陈逸有些无奈,但他显然不可能去教育两个半大孩子,只在私下里教导萧无戈一句:
“恶人还需恶人磨,吃什么都不要吃亏。”
面次小世子那样的人,越是忍让,他越是得寸进尺。
因此这几天,张恒在春荷园内并没有翻出太大的浪花。
而陈逸也像往常一样。
早晨天不亮爬起来站桩一个时辰,用过早膳后,习练行书笔法。
接着午睡一个时辰,下午钓鱼喝茶,晚上悄悄跑到紫竹林里习练拳法、身法。
只是这几天仅有玄阶的游龙戏凤身法有所突破。
当然,其余功法技法也都在逐步提升中。
这天夜里。
陈逸打着崩岳拳,轻薄的长衫上略有汗渍,鼓动的血肉气机让他的脸色微微泛红。
整整一套拳法打完,他的头顶便冒出一缕缕淡淡的白雾,这是体内气机翻滚所致。
蹲在一旁的裴琯璃,殷切地递过来一条毛巾,“姐夫,你的拳法越来越厉害了,教教我,教教我……”
陈逸擦了擦身上的汗,“这拳法过于刚猛,不适合你。”
“那姐夫觉得什么功夫适合我?”
“我记得你说过,你学得是部族传承下来的功法,继续习练就是。”
裴琯璃撅了噘嘴,嘟囔道:“如果练得成,我早就突破到八品境了。”
“什么?”
“没,没什么,姐夫,我是说我资质愚钝。”
“那你更该多多习练,”陈逸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指着旁边空地道:
“来,演练桩功和技法,让我瞧瞧。”
裴琯璃一喜,“姐夫,你愿意指点我了?”
“看在你惊鸿姐姐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看上一眼。先说好,我不保证有效果。”
“不会,不会……”
说着,裴琯璃表情一肃,双腿并拢两手托天,轻提一口气。
很快,她的胸腹部位便如同波浪般起伏翻涌,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桩功叮铃叮铃不断。
陈逸多看了两眼,便定了定心神,仔细观察她周遭气机鼓动,与自身所学的大枪桩功和“武道·体”玄奥一一印证。
“裴琯璃所修桩功品阶应该不低,至少在玄阶,甚至更强。”
“只是她的基础打得不够牢靠,明显气息不稳,呼吸间有着明显的顿挫感。”
想着,陈逸让裴琯璃停下来继续演示技法、身法。
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裴琯璃演练完,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期待的看着他:
“姐夫,可看出什么了?”
“看出来了。”陈逸眼皮一翻,“你小时候挨打挨少了。”
“啊?”
“啊什么啊,先站桩功。”
裴琯璃哦了一声,老实的站起她那套波浪桩功。
陈逸刚想上手,迟疑着找来一根细长的竹子,一一指向她桩功错漏处。
“你太急于求成,丹田气海开辟不全,体内气机不足以支撑你完全打通四条正经。”
“另外,你这里没练透,筋骨皮应是全身如一。”
裴琯璃看着定格在铃铛下缘的竹子,圆润的脸上微微泛红,忍不住争辩一句:
“小时候,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