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已然探过,庄旭提及刚碰上的正事,转身介绍道:“少琰,这几位都是秦将军的友人,方才购入了大批人口。你这边能否再调配些人手,助他们**契书之事?”
柳琬坦言,“庄长史,如今的情形你也知道,说不定我稍后也得挽袖上阵,亲自执笔书写了。”
陆鹏义的目光聚焦于前方的桌案,没看出柳琬的忙碌,只觉得他闲适有余,甚至还有雅兴篆刻。
乡下的土豪哪里明白世家子的追求,他们认为的人生高光就该如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谈笑间诸事抵定。
简称——**!
上一个如此有追求的人叫殷博瀚,可惜最终栽了大跟头。
柳琬人虽年轻,但经过一点世事的捶打,更看重实际,所以他面前是用以提高篆刻技艺的刻刀和印石,而非棋盘。
秦景与庄旭的面子自是不能不顾,柳琬话锋一转,“我这尚有二百张压箱底的半成品契书,稍后便派人送去,诸位只需将空白之处填补完整,即刻便可前来用印。”
二百张,不到河南土豪们购买量的一半,比杯水车薪强上几分,多少能减轻他们的书写压力。
卫钦对半成品契书一无所知,但显然柳琬这是在开后门,为他们行事提供便利。
这般态度,与先前面对弘农杨氏时的冷淡截然不同,亲和许多。
秦景感激道:“多谢柳郎君相助。”
柳琬回道:“秦将军客气了。”
微微侧头,望向后方一行人,“诸位可否留下姓名,稍后我吩咐下去,往后送来契书便直接加盖印章。”
陆鹏义毫不讳言道:“河南陆鹏义。”
柳琬神色微顿,“河南陆氏?”
鉴于吴越与陆氏的恩怨,右武卫的将官断不可能与他们有所瓜葛。
林金辉连忙摆手撇清关系,“不是,不是,恰好同姓罢了。”
柳琬微微点头,表示记下了,“届时递送过来,提及陆郎君的姓名便是。”
转头和庄旭说道:“庄长史,百姓愈发聚集,恐生事端。能否请范大将军再多调派些军士前来维持秩序?”
庄旭颦眉,“此事我会寻机会同姐夫提及,不过左武卫负责外围警戒,我一个右武卫的难以插手。”
柳琬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总归是有备无患。”
一行人拿着据说是柳琬压箱底的二百张契书离开,旁人无从知晓他箱底到底压了多少张,反正不是最后二百张,但人情到位了。
卫钦翻阅着纸张,瞧着那如出一辙的字迹,语气中满是惊讶,“这,这怎么做出来的?”
庄旭描述着模糊的步骤,“一块木板上只雕刻固定的内容,而后印刷出来,其他变量则由人工书写。”
一通百通,卫钦瞬间明白,“刻经!”
庄旭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意思,的确省了不少事。”
林金辉见庄旭和他们一同离开,并没有分道的意思,问道:“长史,打算何时去找范大将军?”他总觉得柳琬没说完的话,后果有些严重。
庄旭嘴角上扬,眼神轻轻掠过前方的秦景,缓缓说道:“你听秦将军、武将军,还有窦将军说过,现在镇不住场子吗?”
林金辉连忙摇头,三位对危险感知极为敏锐的将领都没有发出任何警示信号。
庄旭呵呵一笑,“他要镇的,哪里是蜂拥来的百姓!”是周边闻讯赶来捡漏的世家豪族。
弘农杨氏冒头了,其他家还会远吗?
不过这与南衙又有何干,他们只管军事,不理民政,更不会插手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
林金辉对庄旭的未尽之言一知半解,但将刚才的话代入右武卫的常见语境中,大概率就是在推脱了。
回到临时营地,土豪们找来人手誊写契书。
陆鹏义指名要的那些刺头刚受过刑,不宜挪动。
俘虏营缺乏治疗条件,陆鹏义便找来伤药,托秦景找人送去俘虏营。
钱帛折损都是小事,这些可都是他好不容搜集来的“磨刀石”。
庄旭小声问道:“这位陆郎君是何来历?”
右武卫的本职是行军打仗,而非查人家底。
林金辉只能说出自己观察所得,“河南豪强,本事与秦将军不相上下。”艺高人胆大。
最关键的是,“卫郎君的人马牲畜,就是托他送往山东。”
官面名声不显,但在民间的路子一定很广。
殊不知,庄旭盯上陆鹏义的同时,陆鹏义也盯上了他。
世上道路千万条,秦景那条路堵死了,亲弟弟跑了,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小舅子。
陆鹏义主动上前,言语中透着热络,“不曾想,长史竟是范大将军亲眷!”
秦景还能不知他打得什么主意吗?连忙打断道:“三哥!”
庄旭滑溜起来比泥鳅有过之而无不及,特意解释道:“表姐夫!”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无论庄旭叫范成达姐夫还是表姐夫,他都会应承。但叫姐夫不是更亲近些么!
陆鹏义哪知道范家家事,一表三千里,小舅子的含金量陡然降低。
庄旭脚底抹油,立刻告辞,临行前嘱咐林金辉,陆鹏义那批契书必须盯紧了,做得瓷实些。
他倒想看看,几万大军精心“伺候”的刺头,陆鹏义究竟有没有本事玩转。
庄旭前脚离开,卢照后脚就过来了。
他从范成明口中得知情况,担忧以秦景老好人的性情,应付不了陆鹏义的胡搅蛮缠。
这才找来的交易市场,转了一圈才找到他们的落脚地。
陆鹏义一眼便瞧见了活力四射的卢照,脸上绽开笑容,“阿照的伤好了!”
上次见卢照的时候,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他还特意送了疗伤秘药。
卢照自信地挺起胸膛,“年轻恢复得快!”
好在卢照自打到了齐州,便用的是秦照的名字,不存在穿帮的可能。
此时,林金辉已经离开去忙其他的事了,营地内都是自己人。
陆鹏义不悦道:“我只想交个手,有那么难吗!”
本想借此机会以武会友,没想到买回来一堆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