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很兴奋。”
楚子航看向身旁的路明非。
车窗外,墨绿色的山林如流动的帷幕般向后掠去,几缕云缝间落下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车厢内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略有些颠簸的山路让这辆黑色越野车不时轻微晃动,轮胎压过碎石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传入耳中。
他们正在去往临时机场,需要从那里乘直升机前往城市机场再转机回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此事自然没有这么快完结,但后续的大量事务显然是和他们没关系的……至少轮不到他们来处理。写调查报告做汇报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时,因此张山风选择直接给他们放假。
当然这里面是不包括叶胜的,天选打工人圣体的含金量懂的都懂,而酒德亚纪也选择了留下来协助,所以这趟回去的就只有路明非、楚子航和苏茜、诺诺。
“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路明非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感觉自己的定力理论来说应该是相当OK的才对。
楚子航沉默地注视着他,目光一如既往地像是深潭般平静。
只是深潭之下的八婆内在就相当活跃了——他心想着,还有什么能够比时不时地无声傻笑一下更加明显的高兴表现么?
如果不是目前看来并没有双眼发直以及流口水等特征……他都已经准备开始为路明非在先前的战斗里伤及大脑这种可能进行救治行为了。
“嗯,反正师兄你应该马上也会知道的。”
路明非挠了挠头。
“是之后有一个什么国际钢琴音乐会,姗姗阿姨准备让我和柳淼淼表演那两首钢琴曲,借机打开影响力之后发行……”
说到这里他便停住,因为接下来的已不必再说。
楚子航了然点头:“恭喜。”
发行就意味着能赚钱,以有“国际”二字作为标签的音乐会作为平台,影响力肯定是不缺的,唯一的制衡因素就是作品质量与演奏者能力而已。
而毫无疑问的是,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顶级!
所以赚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尽管以路明非的身份实力以后不可能当个什么全职钢琴家作曲家……可光是这一首钢琴曲就足够他赚得盆满钵满。
楚子航不太能共情路明非对赚钱这件事的喜悦,对他来说缺钱的时候其实很少,也没怎么为钱发过愁,不过反正路明非很高兴就行。
“之后请师兄你吃大餐啊!”路明非双手叉腰,底气十足道。
“好。”
“师姐呢,师姐不请么?”一旁忽然**来个声音,正是诺诺,颇有种打秋风的意思。
“请,都请,一起请!”
路明非豪气十足地答应下来,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气质有些像曾经见过的那些暴发户煤老板。不过还真别说,很爽啊!
短暂的交流过后,车子里又安静下来……也不算很安静,苏茜和诺诺不知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声音很低,被越野车引擎的轰鸣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噪音所掩盖,而楚子航正处于闭目养神的状态,他那张线条分明的侧脸在晃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峻,看那样子总觉得“这位大侠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养精蓄锐”而不敢去打扰。
路明非倒是也乐得清闲,视线转向窗外。
怎么可能不高兴呢?自己凭本事得到的一切东西,无论是强健的身体、丰富的知识还是巨额的金钱……这些都是底气的来源!
有了底气,行事说话自然就不会心底发虚,也自然而然地会有自己的主意。路明非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才算是被他自己掌控的,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得过且过,随波逐流。
“真好啊……”
他心想着,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视线望向遥远的天际,纵使只见一片灰白阴云,却仍觉心旷神怡,好像全身心都随之放松了。
确实是很轻松,甚至有些轻松过头了。执行临时日程计划的时候是不需要学习的,这还是路明非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除了睡觉之外如此连贯、清醒地获得休闲。
还不用被电!
“好爽啊,要是再久一点就好了。不过等到回去之后应该就又要变得苦逼起来了吧……”路明非禁不住地心想。
【检测到临时日程计划暂时中止,回归正常日程计划中……已上线】
骤然在耳旁响起的冰冷机械音和在眼前浮现的半透明字幕,一时之间竟然给了路明非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时间也没过去多久,可似乎很久都没听到这种警告了……甚至觉得有点亲切。
只是下一秒,这种亲切便被变化的半透明字幕和声音所驱散了——
【警告,电击倒计时,三……】
“完了!”
短短十几天时间,那么多次电击给路明非的身体留下了类似“关键词触发”机制的本能反应,一听到这个声音他便禁不住地身体肌肉发紧,神经紧绷。
可是后面呢?后面要做什么来着?
【二……】
学习!要学习!
路明非终于回想起作为一个学生的本分,以及他先前自己给自己折腾出来的“一心二用学习模式”。
可“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句话绝非简单说说而已,它是相当有道理的——基本谁来都会这样。
路明非也不例外。
他这次在清醒状态下的放松时间有些太长了,虽说早上坐飞机过来时他都还下意识地维持着“一心二用学习”状态,可中间发生的事太多,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就下意识的中断了这种堪称**的行为。
有道是“习惯成自然”,可习惯一旦放下,再想捡起来,难度可不是一般地大。
至少,不可能无缝衔接!
路明非几乎就要做到了,但大脑之中那一大堆杂乱的念头哪是那么好清空的?柳淼淼、国际钢琴音乐会、赚钱、战斗……先前种种事件缠绕不去,而最后短暂又漫长的一秒也终于消逝。
【一,电击释放!】
最后的最后,在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将要再度降临之际,路明非唯一来得及做到的,是本能地用【体征微操】给自己上了两个buff,避免社死。
“啊啊啊啊啊!”
表面上路明非同学瘫软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目视窗外天边,嘴上也不说话好像在发呆出神的样子,可要是内心具象化一个小人……
痛喊响彻天际,翻滚如油锅下活鱼。
回来了,熟悉的,折磨的日常!
一时之间路明非不知自己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哭是对的,太折磨了。
可笑貌似也没问题,努力就有回报,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短短十四天不到他就能打得堂堂大地与山之王之一落荒而逃……再给他十几天,又能成长到何等地步?
……
“事情大条了薯片妞,事情彻底大条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不要急。先前你进入尼伯龙根之后所有通讯设备就断联了,我这里没有视频资料。你随身携带的录像设备正在传输数据,我马上就能看见,这段时间你先整理一下措辞,不要给我塞一大堆**信息!”
苏恩曦都不带停地说了一大堆话,如此言论自然是有先见之明的,是她基于对酒德麻衣的了解而作出的安排。
如果说酒德麻衣正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那她当然是不会说这些的,因为任务过程往往相当凶险,她不能要求酒德麻衣将本就不太够用(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脑容量用在这种事上。
可现在酒德麻衣出来了,任务执行过程告一段落,对外勤人员而言已经结束,但对她这个后勤人员兼军师,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仿佛有炽热的岩浆从黝黑的瞳孔之中涌出,翻腾,言灵·天演前所未有地高强度运行起来。动用言灵时苏恩曦整个就是一台人形超算,她的分析能力足以覆盖全世界的股市运行和金融交易,而现在只被用来分析这一件事!
视频传输完毕,苏恩曦点击播放,一上来就直接调到了十倍速。对正常人而言这种速度就很难看见什么了,可对她……完全游刃有余。
“我一边看,你一边说。”苏恩曦开口,她甚至要一心二用!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我在尼伯龙根里见到了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
“啪嗒”的一声,苏恩曦按下了空格键暂停,只是短暂的暂停过后她又再度播放画面,“继续。”
“然后,我差点死了……但是我被路明非救下了,他和耶梦加得打了起来,你是不知道那场面!”
酒德麻衣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简直毁天灭地!你说这算不算是英雄救美?他肯定是看上我了才会选择救我对吧,我感觉我好像恋爱了!”
“他救你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作为人类立场,与龙族处于对立面,所以龙王要杀的人他会选择救,要么是三无妞曾经专门和他提过这事。”
苏恩曦说话时已经没什么语气可言,听上去完全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在发音,这是言灵·天演全功率发挥的佐证,在这种状态下她的其余模块等于是暂时“关闭”的,能够以最理智和具备逻辑的状态分析事物。
“问题在于他竟然能和耶梦加得打成这样。”
苏恩曦面前的显示屏画面,经过加速和几个跳跃之后,已经来到那场场面堪称“史诗级”的大战时间段。
酒德麻衣的言灵·冥照只能保证以她为中心的一片区域内在外界看来只是一丝微弱而几乎不可察觉的黑雾,原理大概是光线在该领域中以奇怪的方式折射,制造出类似隐形的效果。
然而除此之外这个言灵就没有其他的效果了,等同于披上一件《哈利波特》之中的隐形衣,除此之外不能掩盖气味、声音,也没有任何物理的防御手段。
问题也就在于此——对一个以刺杀为主要进攻手段的忍者而言,这个言灵当然是神技没错,但现在这个忍者要当“战地记者”……而当时的战场是无差别大规模打击!
所以酒德麻衣根本无法待在现场,她确实能隐形,但那样的结果大概就是被余波擦到然后深埋地底或者被岩浆熔化。
她并没有拍摄到路明非和耶梦加得交手的详细过程,只能远远地记录这场战斗造成的破坏,而这其实已经足够苏恩曦推断出许多信息了。
“反应速度、力量和防御力……以及大规模的杀伤性手段,都不弱于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甚至……权柄?”
如同一个程序遇见了根本过不去的bug,苏恩曦被迫从言灵·天演的状态之中退了出来,以她刚才的算力竟然无法破解那个问题。
那已经不是根据“推理”能够得出结论的问题了,要么是缺少了必要条件,要么就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事物,因此只能暂时将推理排除,那么剩下的……只有猜测!
“怎么了?”
酒德麻衣察觉到苏恩曦的语气变化,疑惑地问。
“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的地方,那可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苏恩曦疲惫地叹了口气,双手撑住额头,大拇指轻**两侧的太阳穴。
“但最关键的还是那一个问题。他的血统没有觉醒,没有觉醒,没有觉醒!”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没有觉醒血统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实力?”
苏恩曦喃喃道,记忆之中老板的话语回响,现如今她面临着一个抉择——要么认定老板先前所说的是错的,要么基于一个完全卡死,看起来可谓天方夜谭的方向继续探索。
……
机场,接机大厅。
路明非正准备离开,忽地若有所感地看向人群之中的一个方向。
那是一个老人,拥有着一张安详的面孔。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把他的皮肤变做了开裂的古树或风化的岩石,但线条依旧坚硬。银灰色的眸子中跳荡着光,笔挺的黑色西装裹在他依旧挺拔的身躯上,胸袋里甚至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一时之间路明非说不清楚这个老人的年纪,从皮肤和面相看来,这个老人已经很老了,可他看上去又像是一头年轻的狮子。
“好一个极品老头!”路明非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