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德主动放弃邺城,南渡滑台,手上部曲没受到多大的损失。
而且还有慕容麟相助,手上至少捏着一万精锐,而鲜卑人、丁零人上马就是骑兵,唯一的弱点便是连续大败,军心崩溃,没了自信。
闾丘羡和邓启方的士卒没经过什么血战,还都是步卒。
其实他们的死活,刘道规并不感兴趣,就怕他们上去给慕容德喂一口,补充粮草和军械,稳定燕军的军心。
“就不该联合他们的!”刘遵还在埋怨。
刘怀肃满脸惭愧,“是我失算了。”
刘道规挥挥手,“此事怪不到你头上,滑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也会出手。”
“这两人手上有两万人马,就是两万头猪,也够慕容德喝一壶的,咱们在后面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遵出的主意总是不着边际。
“我不知晓慕容德,难道还不知士族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刘道规逐渐冷静下来。
原本就对他们没做多大指望,只希望他们壮壮声势,吓唬吓唬慕容德,让他出错。
真正血战的,还是要靠建威军府下的将士。
既然这两货主动冲上去,刘道规跟在后面静观其变也不错。
说实话,慕容德手上十几万部众,若没有苻广的内乱,刘道规胜算不大。
急行军一天,大军刚进入陈留郡,两支千人规模的燕军骑兵如影随行,每人三骑,跟在身后,既不进攻,也不袭扰。
毛德祖、王仲德率骑兵追击,敌军掉头就走。
两人怕有埋伏,返回本阵,燕军骑兵又来了。
刘道规的前军自然不惧,但后面输送辎重的民夫就很难说了。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道被袭,刘道规率大军冲上去也没用。
不得已,只能让毛德祖和王仲德率骑兵护住后路,前军加强戒备。
但如此一来,行军速度大打折扣,每日行不到三十里。
步军在骑兵面前的劣势展露无余,而中原之地,全是平原,河流不像淮泗那么密集,水军受到不小的制约。
慕容德跟着慕容垂打了一辈子的仗,也是一员宿将。
水平不在慕容隆之下。
刘道规已经预感到了闾丘羡和邓启方的结局。
到了晚上,立下营寨,斥候没带回北面的消息,闾丘羡的求援使者先来了。
不出所料,闾丘羡和邓启方轻敌冒进,以为慕容德是丧家之犬,好欺负,便火急火燎的去支援乞活堡,却遭到燕国中军将军慕容法、抚军将军慕容和五千步骑伏击,阵斩八千余,二人狼狈南撤。
希望刘道规领军去救他们……
“还有脸回来求援?怎么不**!”刘遵一听就炸了。
被刘怀慎拉住。
“如此说来,慕容德没有参战?”刘道规不动声色,事情已然朝着最坏的局面发展。
这两货不是去打仗的,而是给慕容德送粮草和军械的……
“似乎没有……”使者说话都语无伦次。
如果慕容德没出现在战场,那么很可能这是燕国故意留下的一个诱饵,故意放走二人,吸引刘道规所部北上。
当初慕容垂和慕容德追击桓温时,一直从枋头跟到了豫州襄城,晋军放松警惕,方才发动雷霆一击。
慕容垂用兵,凶狠如狼,狡诈如狐,慕容德追随多年,深得其真传。
闾丘羡和邓启方都是步卒,不太可能从燕军骑兵铁蹄下生还。
刘道规上下打量这个使者,外面穿着甲胄,里面穿的是丝绸,在南阳郡地位不低,寒门庶族上战场,绝不会穿绸。
“我家太守是受刘将军相邀,方才出兵,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琅琊王会怪罪!”这人反过来威胁起刘道规来。
没本事对付北方胡人,但推卸责任却是一流。
“放屁!”刘遵大骂。
刘道规伸手拦住他,走到使者面前,忽然脸色一变,“哼,闾丘太守和邓将军骁勇善战,怎么如此轻易大败?我看你分明是慕容德派来的细作,欲引诱我军北上,中燕贼埋伏。”
使者目瞪口呆,“我、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乃汝南邓……”
话还没说完,刘道规手上暴起一团寒光,新亭侯刀锋已然掠过他的脖颈,不沾一丝鲜血。
使者的话戛然而止,两眼圆瞪,渐渐充血。
而后“噗嗤”一声,头颅落下,脖颈间喷出一团血雾,整个人也倒了下去。
帐中所有人都望着刘道规。
这一刀太快太突然,完全超出他们的预料。
良久,刘遵才舔了舔嘴唇,“此人真是慕容德派来的细作?”
刘道规还刀入鞘,“我说是,他就是!”
“那闾丘羡大败,也是假的?”
“真的假的,等斥候的消息不就知道了?来人,将尸体拖出去埋了。”刘道规眼皮都不抬一下,这厮错就错在不敢拿司马元显威胁自己。
军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还是那句话,闾丘羡和邓启方死活无所谓,但自己的人马绝不可能为了救他们,而往慕容德的刀口上撞。
非但这个使者该死,闾丘羡和邓启方也罪无可恕。
燕军本来是丧家之犬,他们倒好,伸长脖子,给慕容德送温暖,提升燕军士气……
而他们战败,这一战基本不用打了,手上万把人,去攻打坚城里面的几万燕军骑兵,这跟送死没区别。
“还给他下葬,你人还怪好的嘞。”刘遵干笑两声。
“你话怎这么多?传令,全军戒备!”
“领命”众将纷纷拱手。
这一夜马蹄声就没有停过,鲜卑人的嚎叫声时远时近。
但这种雕虫小技对付闾丘羡邓启方之流或许还行,对付自己,就是班门弄斧。
刘道规按兵不动,安心睡觉,士卒们也枕戈以待。
到了天明,孟干之率斥候赶回,“闾丘羡和邓启方大败,慕容法、慕容和故意驱赶残军南下。”
“查到慕容德的踪迹没有?”
“敌军游骑甚多,我军斥候过不去,但滑台那边细作传出消息,慕容德不在城中!”
“善!”
慕容德不再滑台,这一条就足够了。
刘遵问道:“闾丘羡和邓启方还救不救?”
“你认为他们还有救的必要吗?”
每个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之前刘道规已经去信,让他们谨慎,一定要等到自己来,他们根本没听,主动上去送死。
而从那个使者话中不难听出,闾丘羡很有可能将过错推到刘道规身上。
救回他们,很可能在司马元显面前反咬自己一口。
刘遵点头,“他们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大军继续按兵不动。
闾丘羡和邓启方这一次战败,影响非常大,几乎将晋室在豫州的力量全部葬送了。
导致整个豫州兵力空虚。
这种局面,慕容德很有可能以滑台为基,占据豫司二州。
刘道规屯兵陈留,反而成了晋室在豫州最后一支力量,刘道规也成了豫州权力最大的将领。
虽说司马家和桓家看不上这一亩三分地,但若是落在慕容德手中,燕国弄不好起死回生。
“报……燕军五万人马,分成三股南下,侵袭济阴、陈留、颍川!”
斥候身上插着几支羽箭,拜在刘道规面前。
“速去医治。”刘道规扶起斥候。
形势越发恶化,闾丘羡和邓启方送了一波人头,慕容德食髓知味,窥破了晋国的虚弱,大举南下。
慕容德不仅侵袭陈留、颍川,还分出人马奔袭济阴,摆明了是冲自己来的。
从这个举动不难推测,慕容德一开始就注视着自己。
建威军府是晋室在北方的屏障,慕容德在黄河以南的任何举动都绕不过去。
刘怀慎道:“豫州已不可守,淮泗也在其兵锋之下,当速速退守高平!”
“豫州守不住,淮泗必然也守不住,与其将来在淮泗大战,不如就在豫州与慕容德一战!”刘道规望着舆图。
兖豫本就是一体。
陈留颍川没了,燕军骑兵能从侧后袭击山阴、高平。
慕容德现在只不过是拿到了军械,根基并不稳,还有机会。
刘遵道:“慕容德的手伸向济阴,这可是咱们的地盘。”
“济阴有刘钟的两千人马在,还有两万奴户,燕军没有攻城器械,当无大碍,”刘道规相信刘钟的能力。
刘怀慎道:“只凭我们手上的人马只怕难以抵挡燕军。”
当初联合辛恭靖、闾丘羡、辟闾浑三方势力,围堵慕容德,如今闾丘羡败了,其他两路也靠不住了。
辟闾浑的三千人马留在了东平国。
洛阳的辛恭靖本来就压力大,既要防备慕容德,还要防备河东的姚崇、杨佛嵩南下,更有心无力。
刘道规来回踱步,久守必失。
若是在淮泗,有泗水淮水为依托,慕容德全军南下都不惧,但在一马平川的中原,处处受制衡。
“如今局面只能求援了。”刘道规停下脚步。
“求援?我们哪还有援兵?”刘遵睁大眼睛。
“传令北豫州各郡各县,若有心杀胡,可来开封汇合,我们出粮食,打赢之后,财货牲畜归他们,俘虏归我,若不愿汇合,当坚壁清野,固守待援,谁若是投降胡虏,夷灭三族!”
事急从权,刘道规也顾不得什么僭越不僭越。
眼下形势,只靠自己一人的力量,对付不了慕容德,只能求助于豫州豪族、流民帅。
至少不能让他们倒向胡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