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鸾听到她这话,才忽地想起昨儿她向太医请教医理,拿的正是皇后平日的药方,恐怕她看到了,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
心中一股暖意流过,谢鸾就这样看着皇后的脸,鼻尖微微泛酸。
原来,什么都不做,也能被母亲疼爱吗?
谢鸾忍住眼角酸涩,伸手去接皇后手上的针线,“母后,让宫人做吧,您歇会儿。”
皇后抽出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母后得赶紧做好,下个月使臣来朝,母后想让你穿着母后亲手缝的衣裳参加宴会。”
每年宴请各国使臣,按规矩,妃嫔公主不可见外客。
宣德帝选定这个日子向全天下昭告谢鸾的身份,是重视,也是特例。
谢鸾对这种宴会没什么兴趣,只记得前世景惜云作为大周公主与西夜联姻。
幸运的是,她要嫁的不是西夜王那样的老头子。
不幸的是,那西夜王子生性好色,暴虐无度。
谢鸾突然有些好奇,前世皇后不喜景惜云,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怎么舍得将她嫁去西夜那种地方?
皇后以为谢鸾担心和亲的事,温声道:“别多想,你父皇选择那样的日子昭告你的身份,是对你的重视,不会送你去联姻的,宗室之中适龄的郡主县主也有不少,且让你父皇他们去商议吧。”
怕谢鸾闷在殿中无聊,皇后突然想到,“母后能与你相认,多亏了皇姐,皇姐还说要收你为义女呢,你可去看过你姑母了?”
谢鸾轻咳了一声,“我正想找个机会去长公主府。”
看皇后做了一会儿针线,谢鸾便在芳茗的陪同下前往荣和长公主府。
荣和长公主此番回京是为了两个侄儿的婚事,景岱未选妃,景瑞却是选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婚期定在七月中旬。
又因着太后的缘故,荣和长公主打算待到年尾才回邑地。
听说谢鸾来了,荣和长公主有些惊讶,亲自到门口携她进门,“真真是稀客,皇后竟舍得放你出来?”
谢鸾笑道:“长公主不欢迎我,那我就回去了。”
荣和长公主忙拉住她的手,“欢迎,怎么不欢迎?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又道,“如今你与陛下皇后相认,你该叫我什么?”
谢鸾想了想,“义母?”
荣和长公主一愣,旋即摇着扇子,笑得合不拢嘴,“私下叫叫哄本宫开心就算了,可千万别再皇后面前叫,又该说本宫惦记她的女儿了。”
谢鸾莞尔,“不会。”
荣和长公主笑意淡了些,“说起来也是我的错,我该早些告诉皇后的,这样你便能和陛下皇后早些相认。”
“当初姑母也不敢确认,若是弄错了,母后又要白高兴一场。”
“是啊,”荣和长公主长叹一声,“多亏昨日那蛊医,连老天都心疼你这些年的遭遇,帮着你和陛下皇后相认。”
说到这,荣和长公主这才想起一事,“太后最疼的便是景惜云,她老人家面上不说,我们都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虽然太后竭力装作不在意,谢鸾还是看得出来,“祖母想留景惜云一命,我没有异议,我并非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荣和长公主叹道:“惜云占了你的身份,从前在宫里没少为难你,你能这么想,她该对你感恩戴德。”
这就不必了,谢鸾抬眸问:“祖母对她是什么打算?”
“我向太后提议送她出城,将她拘在庄子里,既留她一命,也算给你一个交代。”
谢鸾点头。
她若是安分度日,有太后一日在,便会庇佑她一日。
景惜云过惯了奢靡挥霍的生活,耐不住清贫,就另当别论了。
一路随长公主步入花厅,谢鸾瞧见里面一个姑**背影,“姑母今日有客?”
长公主笑道:“你认识。”
那姑娘一回头,谢鸾惊诧一瞬,“溶溶?”
苏溶溶涨了张口,正要朝谢鸾行礼,谢鸾按住她,发现她眼眶有些红,“出什么事儿了?”
荣和长公主坐下抿了口茶,“为她的情郎求情。”
“我......”
苏溶溶终于有了反应,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拉着谢鸾的袖摆,“谢姐姐,敬国公府隐瞒你的身世,害你现在才和亲生父母相认,他们该死,可谢府其他人是无辜的,你让陛下放过谢府其他人,好不好?”
这几日忙着家宴的事儿,苏溶溶今日不提,谢鸾差点就忘了,谢家其余人还被关在大理寺。
谢鸾还记得那日诗会上,苏溶溶救了落水的谢云,该不会......
“好,我答应你。”谢鸾一口应了下来。
前世她被当做灾星,被敬国公府赶出家门,全府上下无一人为她说情,她也恨过这些人的,恨他们自始至终冷眼旁观,她落到那样的地步,这些人一个也逃不开干系。
可世上又有几人能在你备受欺凌之际,站出来为你说上一句话呢?
她做不来以德报怨,那些曾经的旁观者,固然罪不至死,留他们一条性命,已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没了家族庇佑,没了祖上荣光,日后他们想要在京中自足,只能像寻常布衣那般,靠数十年寒窗苦读,一步步往上爬。
苏溶溶离开后,荣和长公主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悲悯,“小姑娘还是太心软了。”
谢鸾不可置否。
“当年惜云回来后,有个世家公子背后说了她一句草包,你猜她怎么做的?”荣和长公主偏头看她。
不等她回答,长公主顾自说道:“景惜云把那个嘲讽她的公子剥衣示众,扔进了万花楼。”
“这倒是像她能做出来的,”谢鸾不予置评,“我可没有那种癖好。”
她现在明白太后为何把她拘起来了,当真是用心良苦。
就景惜云这样的,这五年得罪过的人,可以从东街排到西街了吧?
荣和长公主突然一句,“我这府上也没什么好玩的,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谢家那些人的下场?”
谢鸾知道谢栩等人昨日便被放出大理寺,这会儿怕是在京中哪条街头乞讨。
不过以她对谢栩的了解,怕是宁可一头撞死,也不会出来抛头露面。
直到她在朱雀街上看到谢栩等人,竟险些没认出他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