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多了位公主,很快就传遍阖宫上下。
这日家宴,所有后宫妃嫔和皇室族亲皆到了未央宫道喜。
场面话恭贺完,便开始打量起这位新公主。
那日谢鸾在紫宸殿自曝身世,敬国公府一夜之间抄家入狱,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谢鸾的名字,各大世家宗族都不陌生。
一个身份低微的乡下丫头,能成为长公主的义女,嫁进高门府第,虽然在民间艳羡者居多,但在这些自诩身份高人一等的世家眼里,大多对谢鸾的际遇嗤之以鼻。
得知谢鸾是帝后的女儿,这些人震惊归震惊,震惊过后,不免有些酸溜溜。
有些人就是命好,前一天还是乡下丫头。
莫名其妙就成公主了。
老天变脸都不带那么快的。
这边众人还在窃窃私语,下首一位宗亲长辈站了起来,先是嘲讽谢鸾从前乡下丫头的身份,又当众提起秋芙殿的景惜云。
皇后大怒,当即命人将这位老郡王撵了出去,吓得老郡王的子女纷纷跪地请罪,称其父高兴喝高,一时酒醉失言。
皇后冷笑一声,立刻命人把那老郡王拉下去强行“醒酒”。
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众人再不敢提起“乡下、敬国公府”等字眼,皆赔着笑脸道贺。
至于一早便来了未央宫,不属于皇族宗亲之列的裴定,起先还有人阳阳怪气,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个个气红了脸缩在角落,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而那位被囚起来的惜云公主,当中有什么隐情,众人心知肚明,无人敢当着帝后的面找不痛快。
宴上倒是有人为了讨好太后,借着敬酒的机会,试探太后对景惜云的态度。
宴后刚出未央宫就收到了张公公的警告,灰溜溜出了宫门。
这下众人都知道了这位新公主在帝后心中的地位。
出了宫门,三两成群说起谢鸾,嘴里也只剩下好话。
—
淑妃怒气冲冲回到寝殿,往主位上一坐。
宫人齐唰唰跪了一地,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景瑞进来便瞧见这一幕,抬手屏退宫人,坐下倒了盏茶,明知故问“哪个惹母妃生气了?”
淑妃面色稍缓,口气仍不太好,“母后找回了女儿,春光春面的,本宫心情能好?”
“一个公主罢了,又不是嫡皇子,也值得母后放在眼里?”
这话可算是说到淑妃心坎里去了。
她忍了这么些年,每忍不下去就会暗暗告诉自己——
徐有容她无福生下儿子,就连养子,也被她的儿子压一头。
淑妃轻撩鬓边发丝,曼声道:“是啊,不过是一个公主,即便受宠些,也威胁不了我儿子的地位。”
不知想到什么,淑妃面色扭曲一瞬,“陛下心里只有那个老女人,都快两个月没踏入后宫了。”
“如今那丫头回来了,陛下怕是一点废后的心思也没了,陛下一日不立储,我这心里啊,总觉得不踏实。”
“想到皇后还能得意这么久,本宫就浑身不舒服。”
淑妃在外端方大度,这点小牢骚,就只能和儿子说说了。
景瑞耐心听着,缓缓转动杯盏,“碍母妃眼的人,除了就是了。”
淑妃一怔,旋即冷笑,“本宫代掌后宫,有无数次动手的机会,你以为本宫不想?”
“就连宫中有个风吹草动,本宫都要防着她们暗害皇后,皇后出了什么事,本宫能逃得过干系?”
这才是淑妃最憋屈的,当年皇后卧病在床,宫中属她地位最高。
她跪在天子脚下,以为能欣喜地代掌凤印,头顶却响起帝王冷漠至极的声音,“皇后养病期间,若有个闪失,即是爱妃的罪过,爱妃可明白?”
淑妃不甘心,代掌后宫一个月后,利用一个妃嫔的手给皇后下毒,不想这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帝王的眼睛。
从那以后,她只能安分守己,等着皇后病体难支的那一日。
哪曾想,那个只会给皇后惹麻烦的景惜云是假的,那个乡下丫头才是皇后的女儿!
她一点都不关心景惜云手腕上山胎记从何而来。
现在她唯一的念头,便是早日除了皇后。
再这么等下去,万一帝后关系冰消瓦解,她就彻底没机会了。
这会儿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可是比她还不想看到皇后好过。
淑妃打发了景瑞,差人把祥云殿的娴嫔请了来。
娴嫔自宣德帝还是太子那会儿便入了东宫,算是宫里的老人了。
可惜家世不高,又不得帝王恩宠,入宫十多年,才混到一个嫔位。
淑妃代掌后宫以来,宫中最不安分的便是这位娴嫔。
这些年可没少串掇她暗害皇后。
只不过淑妃手上有她的把柄,勉强把她当个自己人。
半个时辰后,娴嫔到了。
淑妃也不多说废话,“皇后害你至今无所出,皇后找回了亲生女儿,这会儿不知笑得有多开心呢,你当真忍的下这口气?”
娴嫔一听便知她沉不住气了。
当年回来一个惜云公主都不见她这般急切。
“十年前我便说过,我威胁不了娘**地位,我做什么,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娴嫔答非所问。
淑妃怒极,“本宫不知你和皇后有何仇怨,如今是本宫代掌后宫,皇后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说小了是本宫疏忽不当,姑息养奸,说大了本宫也是半个同谋,就你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本宫也得跟着你栽进去!”
“那今日娘娘找我,所为何事?”
淑妃沉默了,复又抬头审视眼前这个女人。
印象里的娴嫔存在感微乎其微,在她面前唯唯诺诺。
眼前这个......
娴嫔一眼看出她所想,开门见山道:“皇后这病就不见好,娘娘以为是什么原因?”
“你这是何意?”
淑妃皱了眉头。
太医都说皇后昔年调理不当,积郁成疾,难道......
“我自有我的法子。”
娴嫔的反应给了她答案,“今日娘娘不找我,我也正要来找娘娘。”
“听说宫里来了一位蛊医,咱们这位陛下素来不信巫蛊之术,这回竟请了一个南疆人进宫,可真稀罕。”
淑妃从前只觉得这个女人蠢,脑子还有些神志不清。
听完她这番话,几乎可以确认皇后这旧疾与她有关。
可她想不通,娴嫔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不但瞒过了皇帝,就连太医也看不出来。
她脑中立马浮现出一个答案。
淑妃深吸一口气,“你想要本宫做什么?”
“不难。”
娴嫔缓缓开口,“我不希望那个南疆人破坏我的计划。”
果然如此。
淑妃还是忍不住说道:“娴嫔深居后宫,竟还有机会结识南疆人,当真叫本宫刮目相看。”
“一个故人罢了。”
娴嫔好似听不出她言下嘲讽,“娘娘只需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淑妃眉头忽又皱起,“你早就知道景惜云并非皇后亲生?景惜云手上的胎记......”
“有些事情,娘娘还是莫要知道的太多为好。”
娴嫔起身,丢下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