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连肇事者都没看清楚,人群就真如同蝼蚁般,毫不起眼,无人在乎,只能互相搀扶着起来,走到路边的角落处理伤口。
其他人没看清楚,也不认识车上是谁,只知道能在总部这里的大马路上开车的人,身份绝对不凡,也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
导致没人敢伸张叫冤。
他们没看清楚,不代表影子没看清楚。
裴西情问:“是谁啊?怎么开车的?”
影子说:“林业州。”
他解释:“是军队一个营长的儿子,在总部这边作威作福惯了,开车撞人这种事情也亏他能做的出来。”
“林业州……”她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我会将这里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段哥的,这件事情段哥自会处理。”
“好。”
路上的伤者很快就被抬走了。
裴西情和他往回走。
边走边好奇地问:“这些人,是元帅允许进入总部基地的吗?”
影微微点头:“是的。”
“那真是奇怪了……”
“奇怪什么?”
裴西情说:“进入总部困难重重,甚至需要好几道复杂的检查流程,这么一大批人,在没有百分百确定没有携带寄生体和丧尸病毒的情况下,是怎么被允许进入总部的?”
影一顿:“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总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隐瞒的秘密。
带着这个疑问回了家,裴西情刚打开门就闻到了空中的饭菜香味。
男人背对着她,在厨房里独自忙碌。
她喊了一声:“段哥,我回来了。”
换了鞋后,又忍不住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男人说了一遍,有些抱怨地说了一句:“那车里坐的人也太不讲道理了,总部这边原本就接纳了很多流民,本来就有点拥挤了,那块地方又是领物资的地方,怎么能开着车直接从那么多人里冲过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伤了。”
男人将小白的狗饭端出来,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去吃。
微微挽起的衣袖处,那块名贵的表露了出来,他眼皮也没动一下,只淡淡询问:“当时你在场都做了些什么?”
裴西情下意识回答:“我在那里发现了一只趴在人脑袋上吸食的寄生体,段哥你知道吗?那寄生体竟然直接趴在人的脑袋上,正大光明地吸血,太恐怖了……”
说着,她抬起头,突然看见男人眉眼间冷淡的神色,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
裴西情凑过去,“哎呀不说这个了,段哥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从进门起,口水就要流下来了。”
“流到哪里了?”男人故意抬手捏住她的脸颊,“我看看?”
裴西情红着脸:“你正经点。”
他唇角的笑渐渐消失:“你刚恢复没多久,寄生体的病毒对你来说,依旧存在风险。”
“知道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在路上带着小白,小白先发现的,然后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小白带着看到了那东西,不过你别太担心了,那东西根本就不咬我,就算要咬我,估计还没碰到我,就被小白给吃了。”
段枭林神色如常,不冷不热地暼了一眼地上吃饭的畜生。
“再有下次,打断你的腿。”
小白立即缩了缩脖子。
又趴在地上委屈不已,连看他们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裴西情也觉得这次有些突发了,她确实也有点冲动,当时看见寄生体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叫人又或者跑,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东西看。
她的胆子真是被这末世的一切荒唐至极的事情,给锻炼得大了不少。
反正她之前是这个胆子的。
见到寄生体,肯定会怕得乱叫。
她有些心虚,扯扯男人的衣袖:“你不要生气。”
段枭林握住她的手腕,微微抬高,似乎在确认什么。
裴西情好奇地跟着他一起看过去。
在自己手上什么也没看见。
他的眼神却有些失望。
裴西情问:“怎么了?”
他说:“总部有丧尸,但你并没有感觉出来。”
裴西情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是在关注她手臂上有没有像之前一样长出尸斑。
尸斑之前是她最不想示人的弱点,而现在却是她最坚硬的保护,是他也无比在意的东西。
“当时你让我假孕,不是把病毒都带走了?”
“是,但我叮嘱裘朝务必保留你的能力。”
裴西情张着唇:“啊?”
她醒来以后,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现在他告诉她,裘朝保留了她之前的能力?
那为什么她到现在身上都没有任何反应?
男人深邃的眼底透着复杂的情绪,握住她的手,变成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裴西情被他的动作弄得心脏一跳,身体都软了。
段枭林说:“今天你在总部里看到的那些人,都只是总部给自己留的退路,未来两个月内,他们会选择舍弃总部基地。”
“退路?舍弃总部?”
裴西情听懵了。
“否则你认为那些人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被允许进入总部?如果不是对那些人还有用的话,他们绝对不会踏入总部半步。”
裴西情问:“其他人要撤离,而他们会留在这里吗?”
“是。”
“这……怎么会这样?”
段枭林习以为常地拉开椅子坐下,面上并无半点诧异。
就好像牺牲那些人,保全总部的人,用他们牵制寄生体和丧尸,是件无比平常的事情。
“那些人原本就活不了。”
“为什么?”
坐下后,忙碌了半天的他似乎才注意到自己指缝里的血。
——那是杀了人后,手掌穿过死者胸膛被染红的。
男人抽出纸巾,背靠着椅子,微微低头仔细擦拭上面的痕迹。
在裴西情注意到前,他已经处理干净,无任何异常。
裴西情并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想到那些进入总部以为得到庇护的人,就算再适应了这个末世,一时间也难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管是谁的命令,要怎么打算,这似乎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握着筷子,看着面前的饭菜,一时间有些没胃口。
段枭林给她打了半碗汤,“喝点清淡的。”
裴西情小口喝着,还是忍不住问他:“你还去水牢吗?”
按理说外面都乱成这样了,水牢里的那些人活着也没什么意义,浪费资源,真正的罪大恶极就早该丢出总部。
“去。”
“上次在水牢你……我看见你还在找晶核,和我有关系,对吗?”
裘朝提过,她现在的情况后续还是要晶核稳定的。
如果一直稳定不了,他是不是会一直持续下去。
段枭林给她夹菜:“多吃点。”
他不回答。
裴西情有些难受。
吃饭都慢吞吞的。
她宁愿去承受水牢里的恐怖,也不愿意让段枭林再以身犯险。
更不喜欢这样。
所以她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牵着小白转身去外面的游泳池给它洗嘴巴了。
段枭林始终注视着她,一窗之隔,视线也紧盯着。
吃完饭后,俩人无话,只有小白小声卑微的呜呜声。
裴西情磨磨蹭蹭去洗澡,穿着丝绸柔顺的睡裙擦拭着头发出来时,男人还在书房里和人开会。
门拉得很紧,凑近了也听不到什么。
窗户那边又太显眼了。
裴西情长发如瀑布般落下,房间内灯光黯淡,漂亮的眉眼覆了几丝纠结,她指尖不停缠着湿漉的发尾,缠绕了好几圈,扯痛了才后知后觉。
她走出房间,靠在木雕的围栏边,朝下看去。
那盏隐约透着光亮的书房,始终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裴西情犹豫了会儿,踩着拖鞋,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