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回眸对上了储烨格外温柔的双眼。
她连忙上前，怕碰到伤处，不敢冲到他怀中。
沈湘握着储烨的手摇晃，心虚道：“陛下是什么时候来的哇？”
储烨垂眸看她，轻轻刮了刮沈湘的鼻尖，“从你说恨他开始。”
“ 那，那后面的陛下岂不是也听到了？”
“嗯，朕听到了。”储烨眼眸温和，望着她笑了笑，“朕听到了你喜欢朕，心悦于朕，以往朕只当是你为了哄朕的开心的说辞，但今日听来别有一番风味。”
沈湘小脸羞红，低声道：“臣妾，每次都是真心的。”
储烨又看向玉苍，先前眼底的绕指柔瞬间变的无比冰冷，“玉苍，朕告诫过，若你还是打沈妃的主意，朕绝不轻饶。”
玉苍轻笑，“鞑靼向大周俯首称臣近四十年，比哪一个王朝都要长久，陛下却因为一个妃子，破坏两国几十年的交好。”
“所以这就是她不爱你的理由，在你心中她永远比不了你的王朝。”储烨像是在陈述事实，“你口口声声的爱于她而言是枷锁。”
储烨宽厚的大掌盖在沈湘头上，“同朕的沈妃说的一样，她对你只是雏鸟情节，人和人的追求各有所不同，你选择了什么便要放弃什么，但身为一朝君子，最不能的便是薄情寡义，朕会写信给你父王，好生考虑考虑鞑靼的下一任君主。”
玉苍张了张嘴，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帝妃二人离去的背影，玉苍突然发现自己这一生，确实做错了许多事。
“陛下陛下，其实不是世子招惹臣妾的，是臣妾主动找茬。”
回去的路上，沈湘荡着储烨的衣袖，没底气的说：“是臣妾心里不快，陛下政务繁多，加上有伤在身，臣妾不能找陛下撒欢，只能来这找人发泄。”
储烨突然停住脚步，轻声道：“阿珠。”
“啊？”沈湘不解抬眸。
“这个名字真难听。”
“……”
“朕记得你的乳名唤作香儿对不对？”储烨问。
“嗯嗯。”沈湘点头，“是当初大家都给臣妾取了乳名，谁也不让谁，嬷嬷就找了个法子谁投壶中的多便用谁的名字，结果阿兄胜了。”
储烨眉目轻挑，眼底意味不明，他抬脚接着往前走，沈湘连忙跟上。
“既然你说不爱他，朕本不应该在意什么，但朕还想问你，你跟了玉苍几年，有比朕多吗？”
“没有，臣妾同他才三年，同陛下却相识了十八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八年呀。”
“也对。”
……
一转眼，长公主和亲的日子便到了。
春日的宫墙映衬着风中摇曳的紫藤花。
养心殿内，鎏金香炉燃起袅袅青烟，殿内一片凝重。
储桂枝身着和亲吉服，朱红的绸缎上绣着鸾凤花纹，裙摆坠地，像流淌的火红朝霞。
她平日里最是欢腾的眸子一片死寂，脂粉扑面却也掩盖不住底下的苍白如雪。
储烨一袭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高悬的匾额上中正仁和四个字今日尤为醒目。
储桂枝屈膝跪地，声音哽咽：“皇兄，阿枝此去鞑靼山高水苑，不知何时能再归故土，望皇兄皇嫂保重圣体。”
储桂枝停顿了一下，又道：“求陛下善待抚震将军，储桂枝此生也了无牵挂了。”
储烨神色动容，缓声道：“前日黎渡来朕这求了道旨意，待他攻破鞑靼那日，圣旨即可生效。”
李德泉将一封早已写好的圣旨呈到储桂枝面前。
“长公主殿下，打开看看吧。”
储桂枝接过，明皇圣旨摊开，她看着上面的内容，沉默良久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姿容端丽，深明大义，是乃皇家之骄，大将军黎渡，忠勇无双，屡立奇勋，保我山河稳固，护我百姓周全，二人心系国家，实乃天作之合，朕特……”储桂枝声音颤抖，“特降圣旨，赐长公主与大将军缔结姻缘，望二人琴瑟和鸣，为皇室表率，为江山社稷再增荣光……”
读完，储桂枝挤出一抹微笑，重重叩头：“谢陛下隆恩！”
殿外，春风吹的铜铃叮当作响。
储桂枝知道时候到了，她缓缓起身，手中捏着圣旨一步步往后退去，步伐似有千斤重。
“吉驾起行，德泽边庭，和亲盛举，万邦永宁！”一声呼喊。
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紫禁城出发，绵延百里宛若长龙。
号角吹响，鎏金马车在日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停轿！”轿子储桂枝一声惊呼.
她扶着宫女下马车，身上的凤冠霞披格外沉重，她脚踩在地上，慢慢抬头，穿过层层人群，望向城楼上那抹身影。
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黎渡浑身一颤，带着红绳的手微微颤抖。
万语千言在空中交汇，忆往昔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浮现。
“长公主，时辰到了。”玉苍安慰道，“去了鞑靼，你若遇事有我玉苍照应。”
“嗯。”储桂枝轻点头，她深深看了黎渡最后一眼，缓缓上了大红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两人彻底隔绝两个世界。
一滴清泪砸在脚边，黎渡望着和亲的队伍，伫立良久，目光紧紧追随着渐行渐远的车影，直到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