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谢芜就醒了。
屋子里还残留着昨夜君辞匆忙离开的气息，以及未散尽的药草清苦味。
她没有赖床，起身穿好衣服，动作很轻。
走到厨房，淘米加水点火一气呵成，开始熬粥。
又拿出面粉，和面，准备蒸几个白胖的馒头。
昨天他走得急，晚饭大概都没顾上吃。
今天早晨得让他吃点热乎的，养养胃。
她想着他昨晚被紧急叫走的样子，脸上的轻松消失，只剩下军人的绝对服从。
“十万火急”。
这四个字的分量，她掂量得出来。
锅里的粥开始咕嘟冒泡，散发出米粒的清香。
谢芜又敲了两个鸡蛋，打散，准备等粥快好时淋进去。
她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厨房里只有细微的声响。
直到天光大亮，她才将温热的早餐装进不锈钢饭盒，仔细盖好后，就拎着饭盒出了门。
基地里士兵们训练的口号声震耳欲聋。
刚走到靠近训练场和办公楼的区域，隐约听见几人在闲聊。
“听说了吗？君队长他们马上又要出任务了，这次要接的任务难度可高了。”
“以君队长的技术和能力，应该不在话下。”
“我听说，如果这次零失误完成，估计就要提拔了！”
“真的假的？那可太好了！君队长实至名归！”
议论声不大，但足够清晰地传进谢芜耳朵里。
她脚步顿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暖暖的。
为他高兴，也为他骄傲。
“谢医生，早上好啊！”
一个路过的嫂子看见她，热情地打招呼。
“看你这笑的，肯定也听到好消息了吧？恭喜你啊，以后啊，就是领导家属了！”
谢芜脸颊微热，只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他还得继续努力呢。”
说完，就加快了脚步。
她想快点见到他，亲口听他说。
远远地，她看见了那个熟悉挺拔的身影。
君辞站在办公楼的门口，似乎在跟门口的哨兵交代什么。
男人穿着飞行服，肩背笔直，侧脸的线条依旧英挺。
谢芜心头的喜悦更盛，快步走了过去，“君辞。”
男人转过身，看见是她，表情动了动，却不像她预想中那样轻松，眉宇间带着难以察觉的疲惫，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什么重压。
这和她刚才听到的那些兴奋议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芜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轻轻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饭盒递过去，“刚做好，还热着。”
“谢谢。”君辞伸手接过饭盒，指尖的温度让她感觉到一丝凉意。
“我刚才过来，听见大家都在说……”谢芜斟酌着开口。
“说你这次的任务要是出色完成，大概率就会晋升了。”她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喜悦。
“嗯。”君辞嗯了一声，目光却没有焦点，甚至还有些敷衍，“是，任务完成了就会。”
“怎么了？”
谢芜心里的那点疑惑放大了，“大家都在替你高兴，可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君辞沉默了一下，抬手捏了捏眉心。
“没什么。”试图避开这个话题，“就是昨晚没怎么睡。”
谢芜不信。
她了解他，这不是单纯的疲惫。
“君辞。”谢芜语气加重了些，“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君辞看着她坚持的眼神，终于不再掩饰，拉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主路，低声道：“晋升是好事，但接下来的任务……更严峻。”
谢芜的心沉了一下，“很危险？”
“不是一般的危险。”君辞的声音压得更低，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情况很复杂，要求极高，几乎没有容错的空间。”
他没有说具体内容，但谢芜能从他简短的话语和紧绷的神情中，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压力。
怪不得他没有因为晋升而喜悦。
原来更大的考验，紧随其后。
“所以上面才把任务交给你，不是吗？”谢芜看着他，语气平静带有力量，“因为他们相信，只有你能完成。”
君辞对上她的视线，她的眼睛清澈而坚定，像是有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这次不一样。”他还是有些迟疑。
“我相信你。”谢芜打断他，“从认识你第一天起，我就相信你。”
说着，往前走近半步，仰头看着他，“你只需要去做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用多想。”
“完成任务，然后安全回来。”
“这是命令。”
最后四个字，她带了点故作严肃的口吻。
君辞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全然信任，心头那块沉重的石头，似乎被撬动了丝缝隙。
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点松动。
“是，保证完成任务。”男人低声回应，像是在回答她，也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
“我得走了。”君辞将饭盒握紧了些。
“嗯，去吧。”谢芜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君辞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集合的方向。
谢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手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接过饭盒时，指尖传来的那一点凉意。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刚才强撑的镇定，此刻才卸下一点。
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减少，反而因为知道了具体缘由，变得更加清晰。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能做的，就是像刚才那样，给他最大的信任和支持。
她转身，朝着卫生队的方向走去。
今天还有很多病人等着她。
生活还要继续，她也有她的战场。
……
谢轻轻正端着一个搪瓷盆，准备去水房打水。
走廊里，几个来看病的大婶正凑在一起，压低声音兴奋地交流着什么。
“听说了没？君辞马上又要带队出去了，好像还是个大事！”
“那还用说，君辞队长出马，还有小事？”
“我可听说了，这回要是完成任务，功劳可不小呢！”
“真的？谢医生可真是好福气！”
“谁说不是呢……”
君队长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谢轻轻的耳朵。
她端着盆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
大脑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段尘封的记忆碎片瞬间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