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香与穆宝隽认识了之后,棋心便一个人默默的退了出来。
景弘就在烟爽楼三楼的走廊处看着她:“棋心。”
棋心向着景弘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带着浓浓的悲伤。
景弘却好像终于看到了希望,原本不敢上前也露出了惊喜,眼前发亮,上前几步拉住了棋心的手:“棋心,之前都是朕不好,回来吧。”
“棋心是女子,论礼制,本就不该参议政事,还能回哪儿去?”棋心轻轻将自己的手指抽出来:“陛下厚爱,棋心不敢当。”
景弘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向了棋心抽开的手。
棋心眼角又有些湿润了。
此时看着景弘这张熟悉的脸,昨天泡温泉的时候所思所想再次浮现再眼前。
她真的是因为景弘锁她而崩溃吗?
不是。
而是一直一直视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梦想,已经被自己的枕边人彻底的粉碎了。
他们不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景弘也从不是抛开了她的女子身份将她视作谋臣的伯乐。
棋心扯扯唇角,却连一个苦笑都扯不出来。
只不过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曾看清楚过对方,也不曾看清楚过自己。
只不过是,棋心甚至迟钝到不曾觉得,她与景弘的关系,在普世意义上来说,问题重重。
景弘再度伸手抓住了棋心的手臂:“棋心,朕想与你好好聊聊,你对朕到底有什么样的不满,你想要朕怎么,你跟朕说清楚好不好?”
棋心微微摇了摇头:“不是陛下的问题,是棋心自己的问题。”
是她单方面的去希冀景弘做一个明君圣主,并且将此视为自己最大的理想,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她终究不是景弘,她这样单方面的希冀,接受代价,与景弘对前朝夺政和对她的爱恋全都是错位的。
而这样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分歧,她竟然现在才发现。
“棋心。”景弘试探性的再往前迈了一步,棋心没有后退,景弘便以为棋心接受了自己的靠近,有些大喜过望的将棋心揽在自己的怀里:“棋心怎么说都好,只要棋心在朕的身边。”
棋心这一次,选择了顺从。
“陛下。”
景弘颇有些惊喜的拉着棋心的手一起下楼梯,想起来师娘晴香曾经说过的话,果然晴香才是最了解棋心的人。
那是晴香第一次面圣。
景弘微服出了皇宫,径直去了沈府。
沈霆轩是极度惊吓的,当朝天子夜半悄行,穿的也是常服,若不是沈霆轩当时跟晴香在一起,晴香险些叫起来。
只不过,在听皇帝陛下说明了来意之后,晴香也觉得有些棘手起来:“陛下,问题根本不在于您与其他人在棋心的心里孰轻孰重,更无关什么礼制,棋心要真的在意礼制的人,会在您的身边隐姓埋名辅佐您这么长时间吗?”
景弘眼神颇为落寞。
晴香只是道:“棋心还是很好哄的,只是陛下要耐得住性子。”
这一次丰泽园之行,景弘几次耐不住也都硬生生压了下来,由着棋心与其他人交际,由着棋心不见他。
景弘始终牢记着晴香的嘱咐:“棋心骨头硬,陛下跟她来硬的,把她逼成了什么样子?还是得让棋心自己来决定。”
请柬算是晴香压着景弘给的,后来来了丰泽园,沈霆轩也一直负责压住景弘。
而如今,景弘发现切实奏效了也高兴了许多。
没关系的,夺政这么多年他都隐忍下来了,现在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便是棋心的心,硬成石头,那也总有一天能将怀柔回来。
棋心选择顺从则是因为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拒绝了景弘的亲密接触,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景弘的身后,跟着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的景弘一起去了景弘在丰泽园的住处,清溪书屋。
棋心稍微打量了几眼这个书屋,古朴,规整,景弘日常处理政务用的东西都搬了来。
虽然景弘曾经说过,棋心可以面君不跪,但进了清溪书屋,棋心还是在景弘的御书案前跪下叩了头:“陛下方才问棋心想要什么,只是棋心现在想要的东西,只怕陛下不肯给。”
景弘还是有些生疑的:“朕连皇后之位都想给你,又有什么是朕不肯给的?”
“棋心想要一卷加盖了国玺的空白圣旨。”棋心抬起头看,目光灼灼的看向景弘。
景弘的确有些为难了。
加盖了国玺的圣旨,还是空白的任由棋心填的圣旨……
棋心将景弘的为难看在眼里。
景弘眼睛眯了起来:“棋心还是想走吗?”
之所以是空白圣旨,自然是因为圣旨的内容是不想要让他知道或者要事后才能让他知道。
而景弘自己忖度着,恐怕只有棋心的离开是他不能接受的了。
棋心抬起头来:“这些年来,陛下总是说给棋心记一功记一功的,以这些年所有的功劳做抵也不行吗?”
景弘连忙否认:“朕不是这个意思!”
但这一道空白圣旨给出去,棋心可操作的空间便太大了。
“棋心,你想要做什么,跟朕直说便是,何必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景弘再度放软了身段,从御书案后转出来,在跪着的棋心面前蹲下。
“……”棋心一时没有说话,看着景弘的双眼,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奴婢可以答应陛下两件事,第一,这卷空白圣旨,棋心不会往上面写一个字,甚至不会开封;第二,这卷圣旨,一个月后便自动作废。陛下,敢给我吗?”
景弘站起身来:“朕有什么不敢的!朕只是难过棋心竟然有事情想要瞒着朕!”
他想要的两人比翼双飞,心有灵犀都不用说了,棋心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给他。
景弘有些气闷的取了一卷背面绣着双龙抢珠的玄色圣旨来,相当痛快的加盖了国玺,再用青白玉的柄卷起来。
景弘的目光锐利,盯着棋心:“你应当知道这卷圣旨的意思。”
非大逆之罪不罪。
“奴婢,谢恩。”棋心利落的磕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