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城市蒙上了一层湿冷的灰纱,街灯昏黄,雨滴打在柏油路上,砸出密集的涟漪。
季允辰坐在写字楼外的路沿边,身上的风衣早已被浸透,布料贴着肩膀,一动不动地僵坐在雨中。
空气中夹着铁锈味和**站的腐烂气息,他冻的唇色有些发白,头垂得低低的,像被遗弃在街头的流浪狗。
有几辆车经过,车灯在他脚边划出道道亮线,又迅速消失在雨雾里。
就在这冷风穿胸的街角,雨声中忽然多了一道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一把透明伞撑了开来,伞面上印着粉色的小花图案,在灯光下映出一圈柔和光晕。
一个声音温柔响起:
“允辰,我来接你了。”
季允辰愣怔地抬起头。
苏苒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扎成低马尾,脸上化着伪素妆,笑容甜美像极了校园剧初恋女主角。
她还推着一辆自行车,车筐里装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亮橙色雨衣。
“你还记得吗?”
她轻声说,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演《后来青春》的时候,有一场戏就是女主薇薇在雨夜里撑伞接你回去,你们两个共骑一辆旧单车,后来你在采访里说,那是你最喜欢的一场戏。”
“我……我想再演给你看。”
她蹲下身,试图把雨衣披到他身上,“这是我买的同款雨衣,我花了很长时间也找到的,是和电影里一模一样的款式……你一定很冷,快披上,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她眼里满是期待,这一幕她曾经无数次排练,无论是撑伞的角度,雨服的颜色,还是她应该露出的微笑弧度,以及说话的语调,她都尽量还原电影里女主的表现。
她笃定季允辰会感动。
她甚至已经想到,他会像电影里的男主角那样,把雨衣披在她身上,和他一起骑着车走进雨雾,雨水打在车铃上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像他们青春未完的旋律。
苏苒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中,全然没注意季允辰看着她露出了看**一眼的眼神。
这天气,骑车?她是真怕他冻不死是吧?
虽然电影里确实是这么演的,但那只是电影啊!
电影里男主角中枪了都能回光返照再跟女主说十几分钟的情话,现实里你能??
“我……”季允辰一脸为难地开口,寻思着怎么才能委婉地告诉她,他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骑车。
恰就在这时,一束冷白的车从街尾亮起,强光划破夜雨,灯光下那辆车流线优雅,金灿灿的体表低调奢华,一眼就能看出是价值千万级的顶级豪车。
车子停在路边,驾驶座车窗缓漫降下,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撑起一把黑色长柄伞,紧接着车门打开。
夏茉穿着一身黑色风衣,修身剪裁勾勒出冷硬线条,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精致冷艳的眉眼,一双杏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走下车,伞在她头顶撑开,就像从雨雾中走出的晴明,连落下的雨丝都不敢惊扰她。
苏苒怔了半瞬,想到明明策划了好久的,竟然也能撞到夏茉来搅局,这个夏茉,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没关系,季允辰是不可能跟她走的。
因为这一次是她抢占了先机,是她先找到了季允辰。
在季允辰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也是她率先出现。
按照电影里惯常的套路,她才是主角,而晚来了一步的夏茉,充其量只是个女配!
“允辰,我们走吧,趁现在雨还在下……”
等一会儿雨停了,可就没有电影里那种感觉了。
季允辰站起身,有气无力地看了苏苒一眼,也没有力气说什么了,觉得这人脑子多半有毛病,和上回那个绑架他的女粉丝是一路的人。
对于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啊。”夏茉催了一声。
“来了!”
季允辰像是被这一声喊的灵魂突然归位,立马迈步绕过苏苒,走向那道立在灯光与风雨下的身影。
“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信了网上那些人说的话,不想要我了呢。”他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切实的委屈,看样子像是真的难过了。
夏茉嗤笑道:“我还指着你给我赚钱呢,别说废话,上车。”
季允辰点了点头,打开副驾的门,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车门一关,隔绝了雨声,也断绝了苏苒所有的浪漫想象。
她一个人站在风中,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滴落,直到夏茉栽着季允辰离开,她还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
季允辰,就这么……跟夏茉走了?
她呆呆站了几秒,雨衣啪地一声摔进水洼,被溅起的泥水染脏。
“你**是瞎了吗?”
苏苒嘶吼出声。
“我是薇薇啊,我是你许诺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薇薇啊!你为什么选了夏茉,为什么啊!”
苏苒蹲下身,抱住头哽咽地哭出了声,“为什么你们只要一遇到夏茉就会变心,不光是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还有你,以前的你明明可以为了薇薇**的……“
她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颤一颤地**。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彻底的绝望。
她把整段剧情看了一遍又一遍,人物对白也背得滚瓜烂熟,甚至特地换了和剧中女主一模一样的衣服……
结果季允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忽然一只带着清淡香水味的黑伞撑开,为她遮住头顶的雨幕。
“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一个人蹲在这儿?”
苏苒看到一双修长的腿,顺着线条往上看,是一件暗紫色的羊绒外套,女人气质极其出众,指甲涂着暗酒红的半哑光色,在晚上是一张极其美艳魅惑的脸。
“你是……”
“是我啊,”女人撑着伞蹲了下来,“你忘了?我们在看守所里隔着三张床。”
“我还给过你火腿肠吃呢。”
苏苒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当初进去是时,唯一没有欺负过她,还对她处处照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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