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鹞子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他下意识转过头,双眼上厚重的纱布渗出丝丝血迹,马鹞子忽的破口大骂起来——
“直娘贼,千杀的宁国功夫!既然抓住了老子,为何不给老子来个痛快?有什么酷刑尽管使出来,老子什么阵仗没见过,你们以为将老子关在这儿就能撬开老子的嘴?!”
“老子早说了,干咱们这行一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金主让杀谁老子就杀谁!只要给的钱多,皇帝老子我也敢拉下马!”
他咧开嘴,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劝你们别白费力气!老子是杀了先皇后,可那又怎样?长公主若不解恨,只管将老子千刀万剐!老子向来瞧不起你们这些天皇贵胄,有种再来和老子明刀明枪地干上一仗!”
话音刚落,一个温润的身躯突然撞进他怀中,一双手缓缓抚上他的眼,一道熟悉的女声悲戚道:“东山,你这是怎么了?”
马鹞子浑身一震,急忙伸手将人揽进怀中,侧耳问道:“是姣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姣娘眼中噙满泪水,哽咽道:“你、你的眼睛……”
“老子这对招子算是废了!”
马鹞子轻轻拉下姣**手,苦笑道:“说来也巧,老子这两只眼竟是被同一人所废……罢了,这是老子欠她的,只可惜以后再看不到姣娘漂亮的脸蛋了……”
“只要你还活着,我就高兴!”
姣娘泣不成声,用拳头死命捶打着他的胸口,不住埋怨道:“我早就劝过你别再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你偏不听!”
“你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早晚要遭报应的……”
马鹞子心头升起一丝烦躁,他不耐地挥了挥手,沉声喝道:“眼下说这些有什么用?老子也想和你过安生日子,可那帮人能放过咱们吗?”
姣娘低声啜泣起来。
自从她跟了自己,整日里提心吊胆,竟从来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马鹞子想到此处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柔声道:“都怪我连累了你们娘俩,宁国公府的人没对您们怎么样吧?”
姣娘一边抽泣一边道:“我没事,国公府那位将军神通广大,竟将卓尔一并救了出来……”
马鹞子身躯猛地一紧,急切的问道:“卓儿落到赵元婴手里了?他怎么样了?”
姣娘擦了擦眼泪,忽的低声唤了句:“卓尔,快过来见见你爹。”
闻言,奶声奶气的小娃娃怯生生道:“阿娘,这个人就是爹吗?”
马鹞子的心猛地**起来,他伸出一双手,胡乱的向前探去,抖着声音道:“卓儿、卓儿你在哪?”
姣娘将幼子往前推了推,指着马鹞子柔声道:“好孩子,这就是你爹!”
卓儿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大汉,伸出手指着他的眼睛道:“爹,你的眼睛怎么了?”
马鹞子鼻头一酸,轻轻将卓尔软软的身子揽入怀中,只怕一个不小心会将那小小的身子揉碎了。
他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柔,低声道:“爹的眼睛坏了,以后只怕看不见卓儿了。”
说到此处他满心酸涩。
“卓儿去给爹爹请大夫,等病好了爹就能看见了!”
卓儿奶声奶气道:“爹还疼吗?卓儿给爹吹吹!”
姣娘心头一酸,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泪,低声道:“那位将军说了,只要你说出知道的事,他愿意放咱们一条生路。”
马鹞子苦笑一声:“我活着都护不了你们周全,若他们真得到想要的,又怎会放你们离去?当年的事太大,我若真说出来,咱们的下场只怕比死更痛苦!”
“吾乃大辉征西将军赵元吉是也!。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只要你说出刺杀的真相,我以赵氏一族的荣耀起誓、一定护姣娘和卓儿周全!”
马鹞子闻言轻轻怀中幼子推向姣娘,歪着头半晌不语。
姣娘却突然朝赵元吉跪了下去,“将军,若他说出一切,您真的不能饶他一命吗?”
马鹞子大手一挥,浑不在意道:“姣娘不必求他。我手上人命无数,这些血债总是要还的,你扶我起来,带着儿子回去吧!”
年幼的卓儿隐约感到一丝恐惧,他死死拉住马鹞子的手,着急地问:“爹,你不跟我们走吗?”
马鹞子心头一阵刺痛,粗糙的大手缓缓拂过卓儿稚嫩的脸庞和柔软的头发,柔声道:“卓尔乖,先和娘出去,爹有事要和这位伯伯谈,待爹办完事就去寻你和娘。”
娇娘强忍泪水抱起儿子,一步三回头地朝门口走去。
“他们走了,你可以说了。”
马鹞子深吸口气,“其实老国公之死我也略知一二,只要将军答应我一桩事,我便将此事说给将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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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赵元吉白着脸和春山走了出来。
春山喃喃道:“没想到叛军之所以能攻入洛阳宫,竟是因为御前侍卫统领将宫门大开!周统领直属御前,为何要行此悖逆之事?只可惜他死于宫变,如若不然我们只需将人抓住审上一审,必能知道原委……”
“还有老国公的死,竟也和那一位脱不了干系……”
赵元吉眼神一厉,抬手打断春山的话,“此事不许告诉长公主和二爷!”
春山一脸惊愕,“这是为何?”
赵元吉语气沉重,“你也说周统领直属御前,是他亲自为叛军开了门,又怎会死于敌军之手?”
春山心头猛跳,“大爷是说,此事是陛下……”
“既然线索指向宫中那位,我们就必须从长计议。元婴胆大包天,若被他知道是‘那一位’派人抓了父亲身边副将的将军,并以此要挟他们对父亲和祖父下毒,定会不顾一切去报复!”
赵元吉眸中闪着寒光,沉声告诫道:“若不想二爷白白送死,就给我管好自己的嘴!””
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赵元吉警觉地喝道:“是谁?还不快出来!”
“爹爹是我!”
赵不移迈着小短腿从一旁的花丛后跑了出来。
春山忙道:“小少爷,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赵元吉俯下身,低声问:“元宝,爹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赵不移困惑的摇了摇头:“儿子只知道爹爹把什么人藏在这儿……爹,刚刚那个小弟弟是谁呀?”
赵元吉**着儿子的头发,低声说:“那是爹手下侍卫的家眷,那孩子的爹重伤,临终前想见见家人。你记住,今天看到的事对谁都不能说,这关乎人命,知道吗?”
赵不移望着父亲严肃的表情,认真地点点头:“爹爹放心,儿子今天什么也没听见、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