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小乞丐远去的背影,沈玉手中还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初春的风裹挟着几分寒意,吹得她裙角轻扬。她将纸条又看了一遍,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在醉月楼等你,速来。”歪歪扭扭的字迹透着几分急切,落款处是沈阳的私印。
这番话听来有些蹊跷,但她并未多想,只当是沈阳为了避人耳目才如此传信。毕竟西陵侯府的人最是爱面子,断不会做出男扮女装这等荒唐事来。
暗巷深处,一道身影躲在阴影里,看着沈玉赏了小乞丐一两银子后转身离去。那人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折腾了一上午,肚中早已饥肠辘辘。既然豁出去装扮成女子,那便也该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醉月楼内觥筹交错,酒香四溢。雕花楼梯旁的包厢里,三个年轻“女子”围坐一桌,面前摆满了山珍海味。只是这般招摇,难免引来旁人注目。
“这位姑**身量可真高啊。”隔壁桌的食客窃窃私语。
“是啊,嗓音也怪生得很。”
三人浑然不觉周遭异样的目光,只顾着享用美食。其中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正端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偷瞄门外的动静。
芙蓉院中,西平郡主慵懒地靠在描金雕花的宸妃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檀香佛珠。听着丫鬟的禀报,她的脸色越发难看。
“你是说,玉佩到手又丢了?”她冷声问道,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断了线,珠子四散滚落。
跪在地上的丫鬟吓得直打哆嗦:“是...是的。小厮刚偷到手,就被人给顺走了。”
“废物!”西平郡主气得咬牙切齿,“这块玉佩关系重大,本想借此挑拨皇上与沈玉的关系,如今功亏一篑!”
正烦闷间,又有丫鬟匆匆进来禀报:“郡主,钱表姑娘在街上不小心撞伤了仁安伯府大姑娘,对方手被烫伤晕厥过去了!”
“怎么回事?”西平郡主猛地坐直身子。
“说是因为大少奶奶在街上追狗,引起了混乱。钱表姑娘端着热茶,被撞得洒在了陈姑娘身上...”
西平郡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意思。这沈玉,倒是给了本郡主一个现成的由头。”
沈玉刚回到定国公府,就被告知老夫人召见。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安,一路行至望月堂外,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堂内,钱霜梨花带雨地哭诉:“陈姐姐的手烫得那么重,怕是要留疤了...都怪我不好,早知道就该绕道而行。”
秦玉绮在一旁冷笑:“何必自责?分明是大嫂在街上胡闹,连累旁人。”
老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沉。见沈玉进来,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沈玉眉头微皱。她追玉雪时分明没撞到任何人,这事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况且当时街上确实有两驾马车相撞,才是引起混乱的真正原因。
“表姑娘既然要我背这黑锅,那我是不是该怪那两驾相撞的马车,害得玉雪跳车而去?”沈玉淡淡道。
“放肆!”老夫人重重拍了下桌案,“大少奶奶,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身为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竟在街上追狗玩闹,成何体统!”
“老夫人,我...”
“不必解释!去佛堂抄写五百遍家规,写完再出来!”
沈玉望着手中厚厚的家规,心中暗自叫苦。那密密麻麻的小字仿佛在嘲笑她的处境,五百遍,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人头皮发麻。
佛堂内光线昏暗,檀香缭绕,佛像前的长明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她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试图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寻找一丝喘息的机会。
“老夫人,”沈玉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我愿意亲自去给仁安伯府大姑娘送药膏治伤,以此将功折罪。”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西平郡主冷笑着推门而入,她华贵的裙摆在地上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将功折罪?”西平郡主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就是因为国公府一再纵容,才让你如此目无法纪!在街上追狗,让仁安伯府大姑娘受伤,你可知这是何等失态?”
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发出轻微的响声。
“明儿,”老夫人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你进宫向太后讨些玉肌膏,让雪儿送去仁安伯府。”
西平郡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欣然应下。她的目光扫过沈玉略显苍白的面容,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沈玉心中一沉。玉肌膏乃是宫中贡品,效果自然非同寻常。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她将功折罪的念头。
“去佛堂抄家规。”老夫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沈玉暗自叹气,只得转身离去。桃儿紧随其后,担忧地看着自家姑**背影。佛堂外的阳光明媚,却照不进她此刻阴霾的心情。
“姑娘,”桃儿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真要我抄这么多遍?”
沈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桃儿:“先去打听下仁安伯府的情况。”
待沈玉走远,西平郡主的眸光骤然转冷。她唤来身边的丫鬟,声音低沉:“去告诉大少爷,就说大少奶奶被杖责三十,在佛堂罚跪。”
佛堂内,沈玉坐在案前,望着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在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看守佛堂的张婆子躲在角落里,不敢靠近。上次因为秦玉瑶的事被沈玉教训过,现在见了她就心虚。那次的教训让她记忆犹新,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誊写完族规,沈玉的手腕已经开始发酸。正当她准备稍作休息时,桃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姑娘,”桃儿压低声音,“打听清楚了。勇诚伯夫人乃是毅国公的庶出妹妹,老夫人一直很疼爱他们家大姑娘,听说还想让二少爷娶她呢。”
沈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又是毅国公府的亲戚,这关系网织得可真是密不透风。她放下笔,开始盘算。五百遍家规,以她的速度至少要一个月。让她在佛堂枯坐一月,这惩罚比要她的命还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