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桃浑身一僵，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暧昧。她急忙挣开他的手，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力道确实帮了大忙。
“用这个。”谢彦玉从随身的柜子里取出一条丝绸绳子，动作利落地递了过来。
沈桃桃接过绳子，犹豫了一瞬，轻声在母亲耳边安抚道：“娘，忍一忍，很快便能抵达小镇。”
她迅速将母亲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动作轻柔却不失力道。谢彦玉又递来一方帕子，她心领神会，将其塞入母亲口中。
车厢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孙氏急促的喘息声。沈桃桃疲惫地靠在车壁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木板。夜风从车窗灌入，带着草木的清香，稍稍驱散了些许燥热。
“休息一会儿吧，还有两个时辰才到镇上。”谢彦玉的声音透着一丝关切。
沈桃桃摇摇头，强撑着眼皮。然而连日奔波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的意识渐渐模糊。马车的摇晃仿佛催眠曲，她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沉下。
就在她即将栽倒的瞬间，一只温暖的手掌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无意识地往温暖的方向蹭了蹭，呼吸渐渐绵长均匀。
谢彦玉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子，目光柔和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能躺得更舒服些。从怀中取出药膏，轻轻为她擦拭脸上的伤痕。
油灯的光线下，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还带着淤青，却掩不住那份倔强。他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掠过，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马车突然一个剧烈的颠簸，沈桃桃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竟然枕在谢彦玉腿上，她瞬间红了脸，慌忙要坐起来。
“别动。”他按住她的肩膀，“伤口还没上完药。”
沈桃桃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药膏，以及脸上传来的清凉感。她僵硬地躺着，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到了。”他笑着收回手。
沈桃桃立刻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她正要去扶母亲，却被他拉住袖子。
“让她们来。”他示意窗外。
果然，几个面善的妇人已经在车外等候，熟练地将孙氏抬下马车。沈桃桃望着医馆的灯光，终于到医馆了。
深夜的济世医馆灯火通明，照亮了寂静的街道。檐角挂着的灯笼随风轻摆，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沈桃桃刚踏进医馆，就看见一位老大夫匆匆迎了上来。他一边系着衣领的纽扣，一边快步走近，鬓角还沾着些许水珠，显然是刚被唤醒。医馆特有的草药香气萦绕在鼻尖，让人莫名安心。
“这是怎么了？”老大夫目光如炬，扫过孙氏通红的脸色和被反绑的双手，眉头紧皱。他的视线在沈桃桃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在谢彦玉身上，似乎已经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大夫，请您快救救她。”沈桃桃声音有些发颤，连日来的疲惫和担忧在这一刻爆发。
老大夫点点头，掀开一道绣着青竹的门帘，“这边请。”
沈桃桃跟着进入隔间，立即为孙氏解开绳索。当她伸出手时，忽然发现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层药膏，淡淡的清凉感渗入皮肤。她心头一暖，知道这定是谢彦玉趁她睡着时涂上的。他还刻意避开了她的手掌，好让她能照顾孙氏。
绳子刚一松开，孙氏就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身体，指甲在皮肤上留下道道红痕。沈桃桃连忙按住她的手，“娘，别抓了，会伤着自己的。”
老大夫不慌不忙地点亮室内所有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整个隔间。他转身为孙氏诊脉，手指在她的腕上轻轻按压。片刻后，他取出她嘴里的帕子，仔细观察她的舌苔和瞳孔。
“幸好你们懂得将她绑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大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青花瓷瓶，瓶身上还贴着一张泛黄的药签。
他倒出一粒暗褐色的药丸放在沈桃桃手心，“先让她服下这个，我给你开个新药方。睡一觉就能好了。”
沈桃桃赶紧将药丸喂进孙氏口中。因为无法去取水，她只好轻轻抬起孙氏的下巴，让药丸自然滑入喉中。孙氏的皮肤滚烫，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老大夫在案桌前写好方子，沾了沾墨，又补充了几味药材。他没有惊动已经入睡的药童，而是亲自去药柜前抓药。
沈桃桃守在隔间里照看孙氏。服药后，孙氏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眼皮开始打架，很快就陷入昏睡。她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脸上的潮红也慢慢退去。
走出隔间时，沈桃桃看见谢彦玉正坐在医馆中堂的椅子上，孟伯搀扶着他。油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衬得他愈发清冷。两人目光相遇又迅速错开，仿佛心照不宣。
老大夫抓好药后，却没有直接递给沈桃桃，而是交给身后的仆妇。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沈桃桃脸上的伤痕上。
“姑娘脸上的伤也不轻，我给你配两剂活血化瘀的汤药。”老大夫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怜惜。
他吩咐仆妇们安排房间，扶孙氏去休息。很快，偌大的医馆就只剩下他们三人。檐下的风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老大夫仔细检查了沈桃桃的伤势，不禁皱眉叹息：“下手真狠啊。这伤若是处理不当，怕是会留疤。”
他又开了两张方子，一份内服，一份外敷。“内服的药要每日早晚各服一次，外敷的药膏要每天换三次。记住，一定要保持伤口清洁。”
嘱咐完毕，他走到谢彦玉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谢彦玉微微点头，目光若有所思。老大夫打着哈欠回后宅去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桃桃手捧着药包，望着那扇紧锁的门，目光再次投向内院的路，“孟伯呢？”医馆里突然安静得有些可怕。
“大概去准备床铺了。”谢彦玉淡淡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我先去煎药？您在这等他回来吗？”沈桃桃有些犹豫地问道。
“不知他要忙到几时。”谢彦玉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却带着疲惫。
沈桃桃咬了咬唇。让他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医馆里等，似乎不太合适。况且他的腿伤还未完全痊愈，万一有什么意外...
她环顾四周，后宅一如既往地安静，只有远处悬着一盏孤零零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医馆里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在墙上不断变换形状。
“要不...让我搀着你走进去。”她终于下定决心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