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合着搞半天，感觉全员恶人，就只有小姐姐是最无辜的！】
【妈妈既然都选择了跑，为什么不把小姐姐一并给带走？】
【她跑了，她倒是乐得潇洒一走了之留下她女儿一直在这里被人渣折磨！】
【……妈妈是爱钱钰小姐姐的，只是，这份爱并没有很深很深。】
【她爱她女儿和她选择了临阵脱逃，选择抛下女儿并不冲突。】
【她之前本来也就因为自己没有生出儿子自卑，虽然也有些母爱，但被家暴了这么久，估计对小姐姐也是有一点怨恨的吧，可能晚上的时候也想过，如果小姐姐是个儿子，她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许是和这位网友心有灵犀。
钱钰在这个时候闭了闭眼。
她说：“我妈妈在跑之前歇斯底里的骂过我为什么是个没用的女儿，她说……”
钱钰身体发抖，亲人带给她的伤害，宛若一场春雨，并非汹涌而磅礴，反而是淅淅沥沥的，只是留给了她一生都晒不去的霉斑。
“我妈妈说，她遭的那么多罪，都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一个没用的女儿，她从一开始就不会被公公婆婆当成奴婢牲口一样使唤。”
“也不会……”
钱钰闭了闭眼，“也不会在奶奶给爸爸找小三的时候，被那么多人劝，既然他没有生出儿子，那就忍一忍吧，总归，我爸爸的正房老婆还是她。”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过于封建可笑。
可是二十多年前的农村，村里人人都是这样的思想。
她妈妈只是会做生意，只是会给家里赚到钱。
但这并不代表妈**思维能够彻底被打开。
钱钰缓缓吐了一口浊气，如今提起母亲，都不知道是该憎恨，还是该释然。
“妈妈她走了，但是走之前，她把她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
那个时候妈妈和她说，要给她一个考验，把这些钱都给她，但是呢，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乱花。
一年之后她要看看这笔钱还剩了多少。
如果剩的多的话，到时候妈妈会给她更多更多的钱。
还会给她买很多很多她想要的玩具。
钱钰那个时候，并没有发现母亲把钱给她，不是真的要和她玩游戏。
而是要和她说再见。
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再三叮嘱这笔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只是傻乎乎的遵守了和母亲的约定。
还傻乎乎的把那些钱藏起来。
只是忍不住，拿了5毛钱去买了糖。
买完糖以后的第2天，她就再也没有看见自己的母亲了。
钱钰低着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
她遗传了母亲的优点，皮肤生的过分的白。
但她不像母亲那样爱吃糖。
所以她的脸其实没有糖化的症状。
在这个人人几乎奶茶不离手的时代，钱钰从来不碰一点。
钱钰笑了笑，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
她只是低着头，神色多少有些自嘲，“其实我当初不应该收下那些钱的，我也不应该拿钱去买糖。”
小时候的她总是觉得母亲是因为她拿钱买了糖，所以才会生气，才会离开她。
后来长大一点之后，她明白了母亲当时的处境，明白了母亲其实不容易，也知道了母亲对自己又爱又恨，知晓母亲是被规训的人，她不是不爱自己，只是爱自己爱的不够多。
可是认定母亲是因为自己买糖才离开的想法，已经伴随了她许多年。
时至如今，她都不会碰甜食。
【呜呜呜，杀我能不能不要用童年刀啊！】
【我猜，钱钰小姐姐在被打被骂的时候可能都没有那么伤心，也许被打习惯了，她就不哭了。可是每一次再想起来，母亲给自己的那些钱被她抽出5毛钱去买糖的时候，她应该会受不了。】
【钱钰小姐姐每天夜里辗转反侧，泪流满面的时候，讲的应该都是，如果她那天不去买糖就好了，或许不买糖，妈妈就不会对她失望离开。】
【我看钱钰小姐姐提起母亲的时候，神情特别复杂，她想恨母亲，但是又做不到，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恨。可是想爱，又爱无能。】
【她还是爱自己母亲的，只是爱的很痛苦。】
钱钰确实是爱自己母亲的。
即便她被辜负被抛弃。
即便她成了母亲眼里的拖油瓶，成了母亲眼里的累赘，被母亲毫不犹豫的放弃了。
她应该是要憎恨。
无数个夜里，钱钰都告诉自己，比起恨爷爷奶奶，她应该更恨抛下自己远走高飞的妈妈
可是母亲离开时塞到她手里的那些钱，又让她没有恨妈**能力和勇气。
她没办法同过去和解，又不想让那些痛苦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凌迟着她自己。
所以她这些年活得痛苦又拧巴。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以为她自己应该是憎恨母亲的，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她只是爱对方爱的很痛苦。
母亲给的爱就这么多。
叫她无法更进一步，毫无保留的去爱母亲。
又叫她没有办法理所当然的去憎恨去怨怼。
当年她和母亲，各有各的痛苦。
“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爷爷奶奶，是你爸爸。”
吴虞叹了一口气，这个房子里的气氛实在是不好，空气也让人觉得很冷很潮湿。
她说话时慢慢悠悠的，若是胆子小的人，也容易误以为她是什么女鬼。
她说：“我没有立场，叫你别难过了，但是我想告诉你，你和你妈妈都是可怜的。”
“你们都是受害者。”
受害者又有什么理由互相憎恨呢？
如果没有那些加害者，钱钰和她母亲原本应该是天然的同盟。
钱钰垂下眸，睫羽微微颤了颤。
掩饰了眸色里的阴郁。
她再抬头去看吴虞的时候，已经神色恢复了正常。
“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当然是知道，爷爷奶奶是加害者。
知道爸爸也是加害者。
但比起爷爷，她其实最憎恨奶奶。
爷爷确实也做过恶，可是他死在了母亲还没有离开的时候。
钱钰缓缓的低下头。
奶奶却不一样。
她的母亲之所以会被逼走，有一半的责任都来源于奶奶。
而在母亲走后，奶奶的脾气居然愈发暴戾，每天都骂她小**人赔钱货，甚至还想过叫她父亲把她卖了。
所以，钱钰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