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能不能和娘亲说,不用总让你来送我了,我已经是大人了。”
陈问站在私塾门口,看着那些独自上学的学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但一旁的陈寻迟迟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私塾的牌匾怔怔出神。
陈问总觉得今天的陈寻有些古怪,他碰了碰陈寻的手臂。
陈寻回过神来,答应道:“好,回去我就和娘亲说。”
陈寻总觉得,这私塾的牌匾样式,自己隐约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他努力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来。
陈寻离开私塾,漫无目的的在建安城中闲逛,他看着熟悉的街道,来往的人群,热闹的沿街商铺,觉得建安城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什么变化。
但是怎么看,陈寻都不觉得厌烦,甚至觉得有些亲切。
陈寻想要买些东西,但是发现自己囊中羞涩,出门太急,忘了带钱,他只能慢悠悠的走回家。
傍晚,陈寻看到了外出归来的父亲,陈家家境尚可,经营着一家布店,平日要四处奔波,陈寻看着严厉的父亲,心中有些畏惧。
“父亲。”
“嗯,最**台府衙有空缺,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关系,你明日就去看看吧。”
平台镇距离建安城不远,是一座小镇,陈寻想要为官,但是考试时间尚早,陈父决定先给陈寻在府衙挂个职,积攒一些经验,但是陈家关系有限,想要留在建安城有些困难,但是去下面还是有机会。
陈寻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股不舍之情:“父亲,还是算了吧,我在家里好好准备考试吧。”
陈父一愣,陈寻前些时日还吵着要去挂职,现在怎么反悔了,自己钱都花了。
陈父斩钉截铁道:“关系打点好了,不去也得去。”
陈寻苦笑,父亲还是如此强硬,他话锋一转:“父亲这几日生意如何?怎么一连去了好几天。”
陈父嘴角上扬道:“城南王家要办红事,采购了不少布匹。”
“王家?哪个王家。”陈寻不记得有姓王的大户。
“是一户殷实人家,听说新郎父亲在别的州当大官呢,好像是什么军的。”
陈寻脱口而出道:“睦州军?”
陈父惊讶道:“对,就是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
对啊,自己怎么知道。
陈寻脑海中宛如有惊雷炸起,密藏内,一道金光破开了缠绕在神魂外的迷雾,金光赫然来自陈寻从鱼跃阁那里赢来的念珠。
阵阵呢喃之声在耳边环绕,陈寻恢复了失去的记忆。
陈父神色古怪的盯着陈寻,自己这儿子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怎么看起来呆愣愣的。
陈寻平复了一下心绪:“今天路过一家茶楼听到的。”
“哦。”陈父有些纳闷,他记得那家人看起来挺低调的,怎么现在搞得人尽皆知。
陈寻看着父亲两鬓斑白以及脸上显露的疲惫之色,心中有些刺痛。
陈寻将头低下,嘴里如同嚼蜡。
次日,陈寻离开了家,他知道父亲的想法难以改变,干脆先出来躲一躲,等到晚上再回家,挂职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更为重要的是,他记得过段时间便是建安城被毁掉的日子,他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因为离开了建安城。
明知道这方世界是假的,陈寻却想要改变建安城的命运,但是他现在是个普通人,似乎做不了什么。
陈寻思索片刻,脑海中闪过一个好主意,他去药店买了几包草药,将他们研成粉末,按照特殊的比例将它们混在一起,来到城中的水井,趁着四下无人,将粉末倒了下去。
当日,便有几户人家服用井水之后身体出现不适,有的发热,有的腹泻。
由于药粉不可能长期污染井水,所以陈寻只能每日给城中的井水投毒。
终于三天后,一封案卷被放到了城主府的书桌上,城中数位名医联合诊断后发现,建安城出现了传染病,他们找不到救治方法,虽然病人还未出现死亡,但谁也说不准以后会出现什么状况。
城主看后大惊失色,第一时间安排自己的亲属转移了出去,原本城主想低调处理此事,毕竟建安城出了问题,他还要被州府问责。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城主府有人发现了端倪,将此事传播了出去,被城中其他人知晓,建安城开始了一场规模宏大的逃亡,只留下那些染病的百姓在城中苟活。
离开建安城的马车上,陈父看着城池神色复杂,毕竟是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陈寻呢?”
陈母道:“他忘了些东西,回去取了。”
“混账,什么东西比自己的命重要,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他。”
“父亲,这是大哥托我转交给你的。”陈问忽然取出了一封信。
陈父拆开读后面色阴沉如水,上面写着陈寻已经出现了不适的症状,因此这几日才会行踪诡异,不和大家一起吃饭。
陈父脑中闪过心痛之色。
陈母问道:“寻儿写了什么?”
“没什么,咱们先走吧,他说会追上来。”
陈父不容分说,驱赶马车向前驶去。
建安城内,陈寻面色平静的站在院中,城中的庸医遇到身体不适就会叮嘱那些病人多喝水,越喝症状越严重,不过这毒药的方子是他偶然看到的,再怎么投加也死不了,如今他已经不再投毒,想必城中那些人三天内就会康复,一旦康复,求生的本能会驱使他们离开建安城,到时候,城中怕是只会剩下他一人。
正如陈寻所想,城中的病患在康复后先是感慨一句老天开眼,然后便纷纷逃离,以防再次染病。
但是陈寻并不知道,建安城中剩下的可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
几天后的晚上,一声异响打破了院中的宁静,躺在床上的陈寻猛然睁眼,只见几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在院子里向外搬运着陈家没有带走的财物,这些人没有遮掩面容,想必是不认为此地还有人没走。
陈寻从桌上取了几支笔,他确实没办法催动元力,但是对付几个毛贼还是易如反掌。
陈寻打开门,甩出几支毛笔,击中毛贼的膝盖,他们纷纷惨叫跪在地上。
“把东西搬回去。”
为首的光头男子看着陈寻稚嫩的面容神情有些恍惚,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男子踉跄着爬起来吩咐手下将物品放了回去,几人一瘸一拐的离开了陈家,临走前光头男子还不忘对陈寻行了一礼。
陈寻没有将这些人放在心上,但是这些人中却有人不甘心。
“雷哥,那小子就一个人,咱们为什么怕他。”
雷哥咬牙道:“白痴,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看过一个人在水井里投毒,就是这小子。”
“那他也是个半大小子。”
“给你笔,你能把我打趴下吗!”雷哥声音拔高了几分,总觉得自己这小弟是不是也中毒了,脑子坏掉了。
陈寻如今是普通人,感知力没有那么敏锐,一次投毒的时候被雷哥发现,雷哥没有声张,这种敢毒害全城的狠人哪能是他可以得罪的,他偷东西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被抓到也没什么。
雷哥自那以后就告诉自己的小弟不得引用城中井水,虽然小弟们不明白雷哥什么意思,但还是听从了吩咐。
雷哥通过观察发现井水虽然有毒但不至死,他不懂陈寻要做什么,但是心中却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决定趁着这个机会闯空门,将城中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席卷一空,只是没想到居然遇到了陈寻。
雷哥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弟兄有一人听到此言后目光闪烁,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次日,陈寻很早就起来了,他走到建安城外等待,按照记忆,今天就是建安城毁掉的日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寻平静的看着天空,直到夜幕降临,建安城依旧平安无恙。
陈寻沉默,这是为何?因为这方世界是假的?可是不应该是按照自己的记忆发展吗?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陈寻转身,只见大队披甲士兵从远处赶来,很快就将陈寻团团围住。
“大胆贼人,居然敢在水井之中投毒,坑害百姓,将他给我拿下。”
为首的将军身披红甲,气息十足,陈寻看向此人一旁的一位军士,认出了正是昨日潜进他家里的贼人之一。
陈寻有些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陈寻并不知晓,雷哥的团队中有一名城主府安排的内鬼,此人昨日才知晓原来是水井被人投毒,今日便赶往城外,带来了大队人马,要将陈寻彻底拿下。
陈寻想了想,还是没有什么合适的借口,忽然,一股特殊的波动传来,眼前的军士眼神出现了片刻失神,无视陈寻,冲进了建安城,将雷哥等人一网打尽。
陈寻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天亮后,城主带着大批人马赶回,原本逃离的百姓也回来了,城主府张贴告示,上面写着雷哥等人为了劫财在水井中投毒,诱骗城中百姓出城。
百姓看后一片哗然,纷纷咒骂雷哥不得好死,陈寻听的青筋暴起,这些人骂雷哥和骂他有什么区别,但是也只能忍耐。
陈寻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来到了城主府门口,将一名护卫打了一顿,这名护卫向随后赶来的军士指认动手之人是和他一起看门的同伴,陈寻就这么突兀的站在他们面前,这些人也视而不见。
陈寻沉默不语,回到家中禁闭房门。
陈父陈母见陈寻行为举止异常,显得有些担忧,但是考虑到陈寻大病初愈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黄昏时分,陈寻走出房门,他亲自下厨为家人做了一桌子菜。
“哥,你没事吧?”
陈问从没见过陈寻下厨,他看着这丰盛的菜肴,不知道陈寻从何处学来的手艺,按理说这应该是好事,但是不知为何处处透露着诡异。
陈寻笑了笑:“吃吧。”
陈寻端起酒杯道:“父亲,母亲,孩儿不孝,不能为二位分忧。”
说完,陈寻一饮而尽。
陈父和陈母端起酒杯,他们虽然不知道陈寻发什么疯,但是也只能陪着。
陈问也将酒杯端了起来,偷偷喝了一口,被辣的红了脸。
酒越喝越多,话越说越多,陈寻告诉父母自己做了一场梦,将梦中这些年心中埋藏的苦涩一一道出。
陈父陈母面露心疼之色,他们仅仅是听着,都觉得陈寻过的苦。
待到陈寻将最后一杯酒喝完,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陈寻将头低下,脸上挂着清泪道:“父亲,母亲,弟弟,梦里虽有千般好,但仍旧是梦,孩儿大仇未报,还请你们见谅。”
陈父搀起陈寻,陈母满脸慈爱的替陈寻整了整衣服,两人并未说什么,只是紧紧的将陈寻抱住,陈问看着三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也跑了过来抱住陈寻。
大地摇晃,天空开裂,建安城破碎,陈父陈母化作光影消失不见,陈问也消散在空中,唯独留下隐去忧伤的陈寻。
密藏之中,陈寻昏睡的神魂骤然睁眼,他看到一枚枚黑点附着在神魂上,有些像是某种生物散发的孢子。
陈寻知道,这定然是邪祟施展的手段,潜藏在暗中的邪祟其心可诛,居然利用记忆想将人留在内心最渴望的世界,怪不得那些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呢喃着回家,对他们来说,回家代表着平安与温暖,试问有几人可以放弃自己最渴望的世界,顺风顺水的度过一生,若是陈寻没有狠下心来舍弃虚假的世界,那么他就会永远沉沦在其中,直至神魂彻底消散。
陈寻心念一动,密藏中的念珠再次落下金光,冲刷着神魂上的黑色印记,若不是有这神魂异宝,陈寻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唤醒记忆,从虚假的世界中挣脱。
水城上空,一道身影凌空而立,不远处的两艘飞舟上站着鱼跃阁和寒潭学府的学员,南宫浩连盯着此人,心中有些打鼓。
皇室的三阶玄武师居然亲临此地,不过此人没有轻举妄动,因为笼罩水城的雾气已经化作了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