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儿呢。”三人刚走出站口,就看见竹竿和二明小跑着迎上来。
杨一木打量了一下,只见他们两人头发油光锃亮,明显打了啫喱水,清一色雪白衬衫配笔挺西裤,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不禁笑道,“行啊,你们两个倒是混得人模狗样的。”
竹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是听赵经理那老东西的话,学着倒饬的,说什么谈生意要讲究门面,穿得土里土气连门都进不去,没人会鸟你。”
“也是,就应该这么整。”杨一木点点头,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下,就催促道,“别杵着了,赶紧走,这鬼天气热死个人。”
二明抢着说,“杨哥,这边走,我们开车来的,我们有车。”
杨一木比较欣慰,自己终于不用挤公交了。
刘修远和韩松更是激动得两眼放光——这可是首都啊,还能坐上小轿车!
杨一木跟着二明拐过两个路口,杨一木正纳闷这轿车在哪呢,就见二明兴奋地指向路边。
杨一木一瞅,差点吐血,他**居然是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这车除了能看出漆面是红色的,车身、轮毂到处生锈,轮胎光溜溜的,驾驶室车玻璃还没了。
“这...就是你们的轿车?”杨一木嘴角抽搐。
二明殷勤地拉开副驾车门,杨一木硬着头皮钻进去。
等后座三人像沙丁鱼似的挤作一团,竹竿才爬上驾驶座,从座位底下摸出根麻绳,熟练地把摇摇欲坠的车门绑在立柱上。
“这又是什么操作?”杨一木瞪大眼睛。
“车门锁坏了,关不上。”竹竿咧嘴一笑,就麻溜地点了三次火,终于上路了。
不过一看就是个新手,走走停停、行车一半又停车避让,见到行人,方向盘也掌握不到位。
杨一木看得心惊肉跳,“行不行,要不换我来?”
“哥,你尽管瞧好了。”竹竿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的,我都开了半月了。平时远一点的路途送货,全靠它了。近一点的,就找个三轮车师傅送过去。”
杨一木发现脚底下还有个瓷盆,好奇地拿起来了,结果立马被呛了一鼻子灰。
“这破车到底哪来的?!”杨一木透过那个洞,看见石子路在飞速后退,车底扬尘正呼呼往里灌,忍不住问道。
竹竿不好意思的道,“好车人家不肯租啊。这车不是破嘛,人家闲着不用,我就找车厂修了下,每月给个三瓜两枣的租下来了。”
卧糟,杨一木差点又吐血,“也不能租这种车啊,咱是缺钱的人吗?”
“哥,你不了解情况,在京城能租到四个轮子的就不错了,就这个还是托了关系的.....”
经过人多路段的时候,杨一木不敢让他再开了,直接命令竹竿停了车,“下来,我来开,你这破技术开什么车。”
竹竿道,“你也不是没开过车吗?”
“下来,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老司机。”绳子解起来比较麻烦,杨一木让竹竿先爬了过去,然后自己再爬上驾驶位,好不容易打着火,对竹竿道,“给我指路就行。”
杨一木开了一路,到处是工地,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随着车子进入北三环,一路上除了工地有许多农田和荒地,三通一平工作还在进行中,后来的颐和园路尚未完全城市化。
“哥,这是清华,再往前开就是燕园,不过颐和园路还没修通......”竹竿一边给杨一木指路,一边介绍,“那个就是京城地铁2号线,可以到西直门、积水潭。”
杨一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二号线七十年代初就开始分段建了,一直到一九八四年才全线通车。后来熟悉的地标性建筑一个看不到,中关村科技园都看不到影子,就是一个主干道,两边都是低矮的房子,要到八十年代末才开始大规模发展。
越往前开,越显得荒凉,地上不是沙坑就是泥坑,开得颠簸的不得了,杨一木问,“你们这都选的什么地方,怎么就不在刚才的市区里租房子。”
“哥,别急,在往前开就是四环了,这边大学多,离近一点不是方便吗?”竹竿道。
对于此时不少地方还是荒地的北三环,杨一木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识不得路,只得听竹竿摆布。
又开了二十分钟,才慢慢进入一个集镇,“这是五道口,前面是清华园火车站。”
“这边也有火车站?”他真不知道清华园这时候还有什么火车站,只记得原址部分成了历史建筑。
“这个是京张铁路的老车站了,就是那个叫什么佑设计的,我有时去北大就坐这列车。”看来竹竿也没少下功夫,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小宋,你回来啦?”一个坐在门槛上的老头看到竹竿,就跟竹竿打招呼。
“哎,大爷你吃了没?”竹竿笑呵呵地答道。
杨一木几人跟竹竿进了屋子坐下,屋子里摆设的很简单,但是面积很大,杨一木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进步了。”
竹竿道,“哎,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啊,不会普通话简直寸步难行,遇到年轻的还好些,年龄大的,我说啥,人家也听不懂,可不就干着急嘛,我们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天天逮着老头老太聊天,学普通话,这才有点进步。”
“行了,你**别泛酸水了,先给我们弄点吃的,随便弄,有啥来啥。我要赶紧睡一觉,真是困死了。”杨一木也可以理解,别说竹竿了,就他上过大学,前世出去打拼过的,一口地道的富平土味普通话,遭了多少罪,关键自以为是,还觉得自己普通话讲得不错。
二明麻溜地下去,立马就让一个小姑娘端上来了,“这是羊头肉,早上我们出发的时候就开始炖了,可香了。”
屋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有两个是竹竿从老家带过来的,其他的都是招来的跑业务的。
满满坐了一桌,气氛倒是热闹。
杨一木只喝了一瓶啤酒,这样睡觉更香点。
吃好饭,刘修远和韩松兴奋劲还没过,不愿意睡觉,就跟着二明他们出去转悠了。
杨一木睡觉前在院子里冲了个凉水澡,进了屋子,被子枕头,一看都是新换过的,就道,“这什么季节,你给我被单被子给我整上来了。”
竹竿一看呵呵一笑,拿了床席子进来铺上,“我让那小姑娘床单被罩换新的,哪里想得到,真把床单被罩给铺上了,电风扇我也给拿过来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膀胱发出最后通牒,杨一木才迷迷瞪瞪爬起来。
屋外早已暮色四合,树上蝉鸣不止,在夏夜里荡出了老北京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