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未必。”裴靖隐轻咳几声,回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虽大,即便她假死脱身,这世上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刘金华笑了笑,眼神越过窗子看向外面的天空,口中喃喃着:“怎么会呢?她会是鹰,翱翔于九天之上,她会拥有真正的自由。”
裴行渊在这时候开口:“大楚护不住她。”
这话说得突兀,刘金华却变了脸色。
他勉强维持镇定:“殿下怎会说起大楚?”
“孤安排在大楚的人已经查到了贤嫔的踪迹,不日之后,她就会来与你团聚。”
刘金华身子一震,很快就摇头否认:“殿下不必来诈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刘金华闭上了眼睛,犹如入定的老僧,一动不动。
裴行渊不再看他,径直看向裴靖隐,缓缓开口:“靖隐,你做得对。这个时候尽量与贤嫔割裂,才能保住你。不然,即便是父皇不说什么,朝臣也不会答应。”
裴靖隐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多谢皇兄这时候还愿意信我。”
“你我是兄弟,我自然是信你的……”然而,裴行渊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裴靖隐的唇角流出黑血来,“靖隐,你!”
裴靖隐已经摇摇欲坠。
裴行渊立刻起身,一个箭步冲出去,拉住了。
他自己身上的伤也没好利索,一个用力过猛,他的身子往下跌,膝盖跟着着地。
东方先生快洛云舒一步,架起裴行渊的胳膊。
洛云舒后一步赶到,搀起裴行渊,东方先生则顺势半抱住裴靖隐。
裴靖隐按住东方先生的手臂,吐出一口黑血。
他看着裴行渊,语速极快,仿佛是怕来不及说:“皇兄,此事虽然也牵扯到周家,但是周佳怡什么也不知道。关于我母妃的事情,她也是不知情的,求你……”
说着,裴靖隐缓了口气:“求你跟父皇求求情,放过她。就让她……让她安稳一生,吃遍她想吃的任何食物……还有……”
裴靖隐的话还没能说完,人就已经闭上了眼睛,手也跟着垂了下去。
裴行渊立刻道:“既白,速带靖隐回东宫,找谢三!”
“是!”东方先生应了一声,人已经抱着裴靖隐飞奔出去。
裴行渊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
他看向刘金华。
不知何时,刘金华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里难掩惊愕。
看到裴行渊看过来,他摇摇头:“他太傻了。”
“傻吗?他只是想护住自己想要护住的人。不像有些人,心术不正,心里也不记挂任何人。这样的人午夜梦回,难道不会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小节?那在你眼里,什么才是大节?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罢了。”
刘金华脸色铁青:“你懂什么?难道霍家就不曾负我吗?我报复回去,我有什么错?”
“冤有头债有主,霍家负你,你自然可以去对付霍家,何必要牵扯无辜的人?现在你也看到了,贤嫔的儿子落到了这般田地。你口口声声要贤嫔自由,可你真的给了她自由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没有理由做这些事。她本可以做个寻常的女子,相夫教子,颐养天年,可现在呢?她的儿子,要死了。”
裴行渊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刘金华的心上。
他微微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来,裴靖隐当着他的面服毒,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之后,裴行渊站起身来,握了握洛云舒的手,迈步往外走。
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结果,不想再久留。
洛云舒紧紧跟随。
这时候,刘金华突然开口:“太子殿下,若这孩子侥幸能活着,还请您派人来告知我一声。”
“告知你?凭什么?还是说你想图个心安?事到如今,你还能心安吗?”裴行渊的质问接二连三。
最后,他长叹一口气,“靖隐自幼就被贤嫔喂毒,苟延残喘才活到今日。刚才他已经吐了黑血,分明是凶多吉少。你自己被霍家苛待,遭遇不幸,可反过来,你却制造了更多的不幸。如今的裴靖隐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是皇子,他的身份比你更尊贵,他原本可以有矜贵富足的一生。可就是因为你,他风华正茂却缠绵病榻,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刘金华,你罪大恶极!”
说完最后一句话,裴行渊咬牙切齿。
他是真的恨。
想到裴靖隐的遭遇,他恨不得将刘金华碎尸万段!
说完,他压根儿不看刘金华是个什么反应,直接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洛云舒走过去,借着袖子的遮挡握住他的手。
她想让他消消气。
裴行渊懂她的意思,立刻冲她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嗯,没事就好。”说着,洛云舒握紧了他的手。
她想让他明白,她在。
“我们回去。”
“好。”
从刑部大牢往外走,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
走到半路的时候,有衙差押着犯人从另一头走过来。
前面引路的刑部官员见状,立刻呵斥道:“放肆!太子殿下在此,速速退下!”
衙差吓坏了,押着犯人就要走。
可那原本乖顺的犯人却在这一刻变得激动起来。
他疯狂地向后扭动着身子,朝着裴行渊这边看过来。
然后,他看到了走在裴行渊身边的洛云舒。
瞬间,他脸色大变。
“洛云舒!”他大喊。
洛云舒在这时候才看清楚,这犯人不是别人,正是霍少远。
现在的他,蓬头垢面,身上的囚服也血迹斑斑,完全看不出曾经的半分模样。
原先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已然不复存在。
衙差要拉霍少远走,他却拼了命往这边挣,看向洛云舒的眼神满是祈求:“我、我想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洛云舒却看向裴行渊:“殿下,我们走。”
她不想跟霍少远说哪怕一个字。
他不配。
“好。”裴行渊应了一声,握着洛云舒的手往前走。
衙差则押着霍少远往一旁躲,霍少远不从,身上又挨了好几脚,吐了血。
他翻着白眼,几乎昏厥。
等洛云舒从旁边经过的时候,他突然大喊:“苏苏,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