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对于这个结果显然也是十分意外。
谢枕弦抬步离开,书生追上去。
“那你应该看出那孙财主和板儿是合谋此事,许家一案更是有许多疑点,怎么不说?”
书生问完,就想到了仲世昌方才的态度,心中有些愤懑。
“仲县令的态度你也瞧见了,此地官官相护已久,不是我等如今的身份能够撼动。”谢枕弦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参加来年春闱,待你高中,你若有心,自然可以扭转此事。”
但眼前这人会不会被权势浸染忘了本心,谢枕弦也不得而知。
书生站在原地思索良久,谢枕弦话已至此,就不多说什么了。
“晚生汤樾,谨记于心。”
陈意浓回头看了眼那个书生:“倒是个懂礼的,但愿他春闱高中,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谢枕弦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他拿着十两银子。
“今日可以去多买些东西了。”
陈意浓踩着他的影子走在后面,好奇地问:“你先前不是打算靠着在仲县令面前露个脸,留在县衙吗?怎么当时说报酬的时候提也不提?”
谢枕弦拎着沉甸甸的荷包,心情不错地说:“你不妨猜一猜。”
陈意浓一只手抵在下巴处,垂眸沉思。
“你发现了仲县令的懦弱,觉得他并不是个可托付之人,所以才不提这件事的对吗?”
谢枕弦抬手,食指竖起晃了几圈。
“非也非也,时候未到。”
弄得神秘兮兮的,陈意浓正走着,撞上了谢枕弦的手背。
“小心看路。”
一个酒幌出现在陈意浓面前,陈意浓穿过去笑了笑:“谢公子怕不是忘了,我撞不到其他东西的。”
谢枕弦收回手,指尖似是传来了浅淡的兰花香气,如同错觉一般。
他们走进一家成衣店,掌柜看到谢枕弦,脸上热情的笑容淡了几分,再看看他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索性回了柜台,叫自己手底下的下人招待他。
小丘搓了搓手过来:“客官随便瞧瞧。”
谢枕弦看了一圈,挑了件天青色的短衫,又买了条裤子。
“这里有没有约莫这么高,身材纤细的裙衫?”
小丘才把那一套装好递给谢枕弦,就看谢枕弦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下。
“客官这是要女装?”
谢枕弦颔首,“最好是上面绣有兰花图纹。”
小丘挠头,去找衣服,也没听说谢枕弦那边有姑娘家啊?
一旁的陈意浓眼里盛满疑惑:“是买给我的?”
谢枕弦坦诚地说是。
陈意浓抓着自己的衣服,可她只是个魂体,应该穿不上那衣服吧?
小丘从后面拿着衣裙出来,那是一套珍珠白的短衫,衣襟处绣了兰花,祥云盘扣点缀。
下半身是条揉蓝色褶裙,颜色素雅干净,倒是适合陈意浓。
“就这件吧。”
付了两身衣服的钱,谢枕弦又去买了些其他的东西,这十两银子足够他生活许久了。
陈意浓注意到他买了些香烛纸钱,等会到了木屋,谢枕弦坐下来,拿着一个铜盆。
“民间祭祀鬼魂都用香烛纸钱,不知这些东西对你有没有用处。”
谢枕弦早就想买了,但是兜里窘迫,只能暂时歇了心思。
陈意浓蹲在铜盆前面,手指碰了碰那堆纸钱。
“可我不是一般的鬼魂,我也不怕阳光。”
蜡烛点燃了黄纸,火光跳跃在他们眼眸中,谢枕弦注意着陈意浓,可是陈意浓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好像确实没什么用。”
陈意浓起来转了一圈,她的身体既没有凝实,也没有能够触碰到别的东西,她能够碰到的依然只有谢枕弦。
火光燃尽,谢枕弦把东西收起来。
“这衣服。”他拿在手中,纸钱烧去都没用,也不知这衣服烧了能不能让陈意浓穿在身上。
陈意浓总算知道谢枕弦为什么买纸钱了。
“这烧了也是可惜,说不准以后留着还有用。”陈意浓叹了口气,到底是花了谢枕弦不少钱买的。
她话刚说完,衣衫就被放入了火盆中,火焰重新燃起。
“总要试一试的。”
火光中映出谢枕弦认真的神色。
衣裙被火舌舔得一干二净,陈意浓身上泛起光芒,她低头看着,那件珍珠白短衫和揉蓝色褶裙真的到了她身上。
“好神奇啊。”
陈意浓在谢枕弦面前走了几步,像以前给外祖炫耀自己的新衣服一样。
“好看吗?”
谢枕弦坐在小马扎上抬眸看她。
已是黄昏,夕阳的光透过窗棂落在陈意浓身上,将她娇俏的脸映得橙红,绯红的樱唇翘起,表现出她现在的喜悦。
宣京女子有温良贤淑者,美艳张扬者,灵动可爱者,可谢枕弦觉得,陈意浓与她们都不一样。
“好看。”
陈意浓哎了一声,神情失落:“如果那些食物能烧成灰送给我,我还想真想尝尝,其实每日看着你吃,我都要馋死了。”
怪不得一到吃饭的时候,陈意浓就找各种事情。
“那做好了晚饭,我来试一试。”
只不过没等到谢枕弦去试,杨浪拎着两壶酒和一些小菜,站在门前高高地喊了一声。
“谢枕弦!你在家吗?”
谢枕弦把铜盆里的灰烬捣了捣,踢到了柜子底下。
“来了。”
他走出去,打开院门。
“你怎么来了?”
杨浪晃了晃手里的两壶泥封的酒。
“你帮了这么大的忙,先前说请你吃酒,我特地从赵家酒肆买了两壶,还带了些下酒的菜,来喝两盅?”
谢枕弦让他进来,杨浪不仅带了酒,又拿了一碟子猪耳朵和一些卤肉还有花生米。
他一边说,一边从里面拿出两个酒盅放在了桌子上。
“这里头怎么有一股烧纸的味道?”
“刚刚点蜡烛的时候,不小心燎了半张纸。”
杨浪也不在意,不过这屋里的确是暗了下来,方才还有夕阳,现在外头都是乌云,黑压压的。
谢枕弦点起蜡烛,和杨浪面对面坐下。
“来来来,不知你能不能习惯青阳县的酒。”
杨浪给谢枕弦亲自斟了一杯,就听外面轰隆一声惊雷。
“这是要下雨了不成?”
谢枕弦也从窗户那边看了看,已经起了风,瞧着是要下了。
“稍等。”
谢枕弦出去,把院子里那块菜地盖住,不让这场雨给毁掉。
杨浪已经喝了一杯,等谢枕弦坐定才说:“这回是真的多亏了你,可算把那两尊大佛给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