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没有吝啬对弘历在这件事中所作所为的肯定。
初为天子的他,在尽力做到公正与开明,以企天下人相信他是一位值得倚靠的贤明之君。
“四哥说的是,弘历虽年少,但是识大体的,汗阿玛让四哥继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老十三胤祥也开了口,且在这么说后,扫视了在坐的一众总理王大臣。
这些总理王大臣皆颔首。
老十三知道,雍正把这奏折拿出来,也是希望夺嫡失败的王公大臣能够接受现实。
所以,他才在这个时候突然这么提,意在通过肯定弘历的意思,来佐证雍正继位的正确性,佐证康熙传位雍正非是冒失之举。
老八等总理王大臣也清楚,要不然,老八也不会在雍正说后就先夸赞起弘历来,表示自己的确已经接受现实了。
雍正笑了笑,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且很放松地把身体侧靠在了椅垫上,说:“不提他了,还是议议西路的军务,眼下大行皇帝驾崩,军心不稳,如何妥善处理好此事,需要仔细斟酌!”
“嗻!”
……
……
雍正刚接大位,诸事繁琐,还无暇顾及自己儿子们的学业。
弘历在交卸了肃护宫禁的差事后,也就乐得轻松,只在永寿宫读些闲书。
只是时至冬月,天寒地冻。
另外,四福晋刚入宫内,德妃还没有移交后宫大权给她。
宫里的人,早就各个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因为还不知道德妃对四福晋的态度,故都在观望,也就没有及时多送些炭来。
所以,现在永寿宫还是烧的雍王府没有用完的炭。
偏偏,眼下雍王府的人才都搬进宫,也不便再去采买。
故而,弘历这个小阿哥,分得炭不是很多。
他没看一会儿后,就觉得脚有些发凉,便没再看书,索性去庭院中跑起步来。
正待他跑得额头冒着白汽时,四福晋身边最得力的太监陈士顺,带着两个小黄门走了来。
“奴才给四爷请安!”
陈士顺一见弘历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立即弯了双膝跪了下来,而不像以前见弘历时一样,仗着自己是嫡福晋身边人,只弯腰行礼。
弘历对此,自然暗赞这陈士顺态度灵活,因为知道自己现在成了四福晋亲自抚养的阿哥,所以也主动给自己更大的面子。
弘历见他如此懂分寸,也决定,给他面子,而扶起了陈士顺:“陈老爷请起,您是额涅身边的人,哪里能行如此大礼,理应受我们这些小阿哥敬重的。”
陈士顺见弘历称他陈老爷,喜出望外之余,也不由得故作惊惶,而再次跪下叩首:“奴才哪里担得起您这样的称呼!四爷真是折煞奴才了!”
“怎么担不起,要不了许久,您就会是中宫身边第一人了!整个六宫,谁还不敢敬着您?”
弘历再次扶起他,笑着问了他一句。
他是知道的,这些断了根的宦官,最在乎别人瞧不瞧得起他,而俗话说,宁得罪阎王,也不要得罪小鬼。
为防止陈士顺这个小鬼在四福晋面前进谗,即便陈士顺表现的很恭顺,他还是继续对陈士顺给足面子。
陈士顺一时受宠如惊,心里暗叹这位四爷是明晓利害的,自己确实不能轻视。
于是,陈士顺反而愈发恭敬,又跪下说:“四爷说笑了,奴才在哪里都只是个奴才,就算别人敬着奴才,也是为敬着奴才的主子才给奴才颜面,奴才自己不能不知好歹,所以还请四爷不要称奴才为老爷,否则,奴才只能自己去向主子请死罪了。”
“那就称你陈公公吧。”
弘历回道。
陈士顺忙如蒙大赦地磕头:“谢四爷恩典!”
“起吧,你陈公公来是为什么事?”
弘历让陈士顺起身后就问起陈士顺来。
陈士顺哈着腰说:“主子怕四爷您冷着,把她的红萝炭,让奴才们给您抬来了一些。”
“尊者赐,不敢辞,替我谢过额涅慈爱!”
弘历行了礼。
陈士顺便代四福晋受了,然后就扶起弘历:“四爷请起!”
陈士顺又谄笑说:“我们主子早就嘱咐过奴才们,要尽心伺候您,要跟她一样!”
“主子还说,您如今就是主子的嫡子,所以,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奴才们。”
“可不要因为仁厚,不愿驱使奴才们,奴才们能为您做事,是奴才们的福分,不然就该天诛地灭了!”
弘历颔首,他听出了陈士顺话里的意思,这是抱怨自己平时“奴役”他们的机会太少,让他们都没法再自己的主子面前邀功表忠心了。
在这大清朝,当奴才也会当出瘾的。
当然,弘历也就只能心里批判一下,靠他一人,还不能彻底根治这个时代的病。
因为这个病不是一朝一夕出现的,大清能出现,也是因为得这个病的人太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边适应这个时代,一边让这片土地的人明白,把自己和自己人压的太狠,最终便宜的还是新的外部势力。
到时候,所谓宫苑珍宝,就会很容易变成火场,变成他人的镇馆之宝,甚至百姓会跟着一起烧一起抢。
“额涅慈恩深重,我自不会辜负,陈公公就放心吧。”
“既如此,你就再把我写的这本《全球地理》给弘昼带去,就说这是汗玛法生前教给我的地理知识,如今写下来,分享给他,希望他也对这个世界多些了解。”
弘历说着就起身进屋把一本书递给了陈士顺。
明末就已经出现地球仪,如今即便是清朝的贵族士大夫也都普遍接受地球概念。
所以,弘历也就直接以全球地理给自己写的地理普识读物取名。
他这些日子,有时间的时候,没少写些普识读物。
他也不知道这些普识读物能不能给这片土地带来一些影响,但他希望能有些影响。
“嗻!”
陈士顺毕恭毕敬地接过书来。
弘历则吩咐海棠给他和他带来的下人每人赏了二两银子,以酬其伺候四福晋、代为尽孝之辛。
陈士顺等自然高兴不已的受了赏。
陈士顺自然不缺钱,但他带来的两普通奴才还是很需要钱接济家里的。
四福晋如今的确很喜欢弘历,而陈士顺在回去把弘历如何谦逊有礼、敬重嫡母、友爱兄弟的话说了一番后,她心里更是高兴。
弘历在海棠伺候他沐浴后,就趁着夜黑人静,写起新的读物来。
因四福晋赐予的红萝炭已经用上,屋内的确温暖不少,沉香微醺下,仿佛已是阳春时节,花香风暖。
红萝炭,每根长尺许,圆径二三寸不等,用的是太行山深山所采木材,且烧制原料仅限于青信木、白枣木以及牛斛木,而由易州炭厂覆上红泥制作,一向专供皇室。
特地气暖且耐久,灰白而不爆。
所以,极适合读书写字时,用来取暖。
同在弘历身边的钮钴禄氏也倍觉暖和,而笑着对海棠说:“福晋给的炭的确更暖和啊!”
海棠笑着点首:“是啊,烧了这么久还感觉热热的。”
“弘历有福啊!”
钮钴禄氏则感叹了一句。
海棠跟着附和说:“这也是格格的福气!”
钮钴禄氏微微一笑:“你也一样。”
海棠则红了脸,低下头,娇嗔道:“格格!”
次日一早。
弘历刚从海棠身侧醒来,就听到陈士顺来了他跟钮钴禄氏、海棠所住的永寿宫后殿,说:“主子让奴才来伺候四爷过去。”
“知道了,我这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