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里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骤然压缩,摆在墙角的座钟滴答声陡然变得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格雷爵士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原本带笑的嘴角抿成直线,深邃的蓝眼睛里掠过一丝探究,落在苏渺身上。
王明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解围,苏渺却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可以回答。
她从容地点了点小铜鼓,指尖轻抚过鼓身上的翔鹭纹:
“这位先生问到了自由,请看这些展翅高飞的鹭鸟。
在传说中,‘布洛陀’是我们Z族的祖先神,创造出了可以飞翔的后代,自古向往着太阳,拥有可以抵抗地心引力的神秘力量。
所以我们Z族人从来不喜欢腐朽的僵化礼教,就像山间的风从不受困于山谷,也不服从强权体制的规则感,我们的图腾象征着对自由的向往,已经延续了上千年。”
记者握着录音笔的手紧了紧,正要开口追问,苏渺已继续说:
“但您注意到这些鹭鸟的飞行方向了吗?它们都朝着太阳纹的方向飞翔。
就像我们Z族人民,在保持独特文化传统的同时,自愿选择与其他有着同样目的地的民族, 共同组成中华民族大家庭。
而我们现在的太阳,就是以D为领导的华国**,这就是我们的心向往之。”
话音刚落,后排传来几声压抑的赞叹,像春雪初融时的第一缕溪流声。
苏渺拿起格雷夫人放下的银项圈:
“这项圈上的缠枝纹,看似各自生长,实则根脉相连。我们国家的民族政策正是如此,五十六个民族就像这些枝蔓,在共同的土地上自由生长,却又紧密相连。”
那位金发记者眉头拧得更紧,喉结滚动着抛出尖锐的问题,录音笔的红灯在他掌心亮得刺眼:
“但现实中少数民族不是经常被要求放弃一些自己的文化印记吗?来成全所谓的‘统一’。”
“您去过桂区吗?”苏渺突然反问,声音依然温和。
“在我们三月三歌节时,我们可以穿着传统服饰对唱山歌;在铜鼓节上,上百面铜鼓齐鸣。
我们拥有自己的语言、文化、节日,如果这叫‘放弃传统',那什么才叫做自由?”
她转向格雷爵士手中的铜鼓:
“这只鼓的复制品,正是来自于我们民族的传承,而我们的传承很大程度是依托于国家的重视与守护。
真正的自由,是让濒临失传的技艺重获新生,让每个孩子都能骄傲地说出自己民族的语言,是让多民族大家庭在安全的环境中稳步发展。”
在场的记者和工作人员开始鼓起掌来,先是稀疏的几声,随后如潮水般涌来。
格雷夫人轻轻握住苏渺的手:“亲爱的,你让我们看到了最真实的华国。”
王明适时宣布采访结束。
那位提问的记者悻悻地收起录音笔,而其他媒体则争相拍摄桌上精美的民族工艺品。
相机的闪光灯,在铜鼓上映出耀眼的光。
那些展翅的鹭鸟纹饰仿佛真的飞了起来,带着千年的文化记忆,飞向更远的未来。
采访结束后,格雷一家要回酒店休息了,告别的时候表示希望可以和苏渺达成私人友谊,将来有机会经常交流。
而他们之间最好的桥梁就是胡小蝶,之后可以通过她来进行联系。
当会客厅里只剩下中方工作人员,王明难掩激动地拍了拍苏渺的肩膀:
“小苏啊,你刚才的回答简直可以收录进外交培训教材!我刚才还以为你答不上来,差点就打断采访了。”
秦雪也欣慰地说:“特别是用铜鼓纹饰作比喻那段,既展现了文化底蕴,又传递了**立场,比我们准备的官方说辞生动多了。”
“其实我觉得那位记者的问题本身没有标准答案,恰恰是最真情实感和贴近自身的回答,听起来才更能让人信服。”
王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刚才的发言就是你的真情实感。”
“他问这个问题无非就是想利用我少数民族的身份,寻找一些可能的缝隙作为切入点,进而抨击我们的政策。
那我就明确的告诉他,民族团结没有勉强只说,而是像铜鼓的铸造工艺,不同金属在高温中自然融合。
而文化的交融也是如此,就像今天,当我看到格雷夫人戴上银项圈时眼里的光彩,那是跨越文化的共鸣,不需要任何说教。”
秦雪突然笑出声,露出和珍珠一样洁白的牙齿:
“恰恰是你这种发自内心的表达,反而比我们精心设计的对外宣传更有说服力。”
她转头看向王明,语气里带着认真的提议:
“王秘书,我建议你们以后的外事培训可以改改路子,多让年轻人自由发挥,说不定能像渺渺一样,碰撞出特别的火花。”
苏渺抱着那本厚重的赠书走出博物馆时,午后的阳光正暖得恰到好处。
警戒线早已撤去,穿着**的保安正笑着和游客打招呼,她远远就看见父亲苏元正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线装书看得入神。
她想起采访结束时,那位鹰国记者最后看她的眼神,不再是质疑,而是一种若有所思的审视。
怀里厚厚的书本微微发烫,仿佛在预示着:今天种下的缘分,终将在未来的某天,像铜鼓声一样回荡在更广阔的天地间。
苏元正看书看得极专注,直到女儿的影子落在书页上,才反应过来。
他将书签放好合上了书,笑着问女儿:“渺渺,工作结束了吗?和外国友人的见面还顺利吗?”
“嗯嗯,很顺利,格雷爵士一家比我想象中还要友善,这是他送给我的书。爸爸,你托人制作的礼物他们很喜欢,也得到了大家的好评,连**门的领导都夸您心思巧。”
苏渺走上前,把书递给父亲看,眼底带着轻快的笑意。
“这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和你一起讨论定下来的嘛,那些老师傅我本来就认识,托他们做东西不是什么难事。外宾喜欢就好,不失礼就行。”
父女俩有说有笑的往外走,他们家的车停在外头。
“渺渺,小苏,你们等等~”
秦雪的声音从博物馆大门的方向传来,苏渺和父亲同时转身,看见秦雪正拎着裙摆快步追出来,带跟的小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 "笃笃" 声。